依舊冰冷。

“會功夫嗎？”風(fēng)雷問。

段白月反唇相譏：“即便是會功夫，二掌柜還怕我會逃了不成。”

“閣主的脾氣，我是知道的?！憋L(fēng)雷掃了一眼蜷縮在墻角的段念，繼續(xù)道，“你這位族人命短，可閣下的命只怕也長不了?！?/br>
“二掌柜休要欺人太甚！”段白月怒道，“我已答應(yīng)會考慮，又何必如此惡語相向?！?/br>
“答應(yīng)了閣主條件，你當(dāng)你就能活命？”風(fēng)雷笑容不屑。

如同有一根悶棒當(dāng)頭打下，段白月看上去有些呆滯：“你……”

“織造之法，你既能說給閣主，也就能說給其余人，到那時，流觴劍閣豈不是要白白將嘴邊的肥rou分出去?！憋L(fēng)雷道，“想要永遠(yuǎn)保住這個秘密，最好的方法便是將閣下變成死人，這個道理不會不懂吧？”

“你究竟想做什么？”段白月情緒有些激動，“既打定主意要殺我，又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看閣下可憐，一時心中不忍罷了?！憋L(fēng)雷道，“若是會功夫，便逃吧?！?/br>
“二掌柜愿意幫我？”聽聞此言，段白月眼底劃過一絲光亮。

“我?guī)筒涣四??！憋L(fēng)雷柱起拐杖，慢吞吞站起來，而后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去玲瓏塔。”

段白月猛然抬起頭。

“最底下是一片水池，有地道能通向外頭?！憋L(fēng)雷繼續(xù)道，“既是出身東海漁島，水性該不錯才是?！?/br>
“多謝?！倍伟自碌?，“若在下當(dāng)真僥幸逃脫，他日定有重謝?！?/br>
“我這把年紀(jì)，重謝怕是用不上了?！憋L(fēng)雷緩慢轉(zhuǎn)身，拄著拐杖出了門。

“玲瓏塔?！倍文钤俅巫饋?。

段白月道：“你這直挺挺地一起一睡，倒是頗有詐尸的風(fēng)采?！?/br>
段念：“……”

“風(fēng)雷想將我引入玲瓏塔中?！倍伟自碌?，“理由？”

“想不明白?！倍文畹?，“這流觴劍閣里的人都有些神神叨叨，說好聽了叫鬼神莫測，說不好聽了，便是腦子有問題，我可不信風(fēng)雷會有此等好心，會主動放王爺一條生路?！?/br>
段白月道：“既是猜不出來，那便不猜了。”

“王爺要去？”段念問。

段白月點頭：“自然?！?/br>
“妥當(dāng)嗎？”段念皺眉，“對方明顯不是誠心要放王爺走，那塔中或許會有機(jī)關(guān)?！?/br>
“瑤兒十三歲的時候，便能徒手拆了九玄機(jī)，本王又豈會被這一座玲瓏塔困住?！倍伟自碌溃安槐剡^慮?！?/br>
段念只好將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子夜時分，窗戶傳來細(xì)碎聲響，而后便見一個暗衛(wèi)鉆了進(jìn)來，鬼影一般。

段念有些糊涂，即便不是西南府的殺手，也該是大內(nèi)影衛(wèi)才對，為何會是追影宮的人？

見他面色疑慮，暗衛(wèi)主動解釋：“我們靠抓鬮選人?！焙芎侠?，而且比打架要文明。

段念：“……”

“外面情況如何？”段白月問。

“毒五回稟瀟瀟兒，說王爺已經(jīng)答應(yīng)交出秘方，瀟瀟兒看著心情甚好并未起疑，還說要后天再過來。”暗衛(wèi)道，“哦對了，最后還額外叮囑一句，說要看牢玲瓏塔，免得生出事端?！?/br>
“又是玲瓏塔?！倍文顕K嘖，“看來里頭還真有秘密?！?/br>
“去看過了嗎？”段白月問。

暗衛(wèi)點頭：“自然?！庇羞@種熱鬧，那必須要前去一探，只可惜里頭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空的？”段白也皺眉。

“的確是空的?！卑敌l(wèi)很肯定，“我們的人來來回回，找了少說也有八回。”

段念默默道：“就這還叫防守嚴(yán)密？”八回。

暗衛(wèi)眼神無辜，那還能如何，難道怪我們功夫太好？

“風(fēng)雷白日里來的時候，曾說最底層有一片水池?！倍伟自碌溃翱稍姷?？”

“有倒是有，也下去找了?！卑敌l(wèi)道，“那就是個水池，里頭摸遍了也沒有機(jī)關(guān)?！?/br>
“只是個尋常水池？”段白月道，“據(jù)風(fēng)雷所言，那水池可直接通向流觴劍閣外。”

“不大像?！卑敌l(wèi)道，“四處敲遍了，都是實打?qū)嵉哪啾冢f是暗道了，就連暗格也沒一個?！?/br>
“看吧，我就說?！倍文畹溃罢角f都神叨叨的，一片亂，又透著幾分詭異，摸不清對方究竟想做什么?！?/br>
段白月想了片刻，在暗衛(wèi)耳邊低語兩句。

“好。”暗衛(wèi)點頭，“王爺放心，保管做到。”

第二日中午，風(fēng)雷果然便又來了小院中。

段念依舊在低聲呻吟——他原本是想干脆裝死的，卻又擔(dān)心死了會被埋，不大好演，于是只好繼續(xù)半死不活，力求既能自保，又不會被對方嫌棄補(bǔ)兩刀。

果然，風(fēng)雷進(jìn)屋之后，連看也未看他一眼，直接問段白月：“閣下怎么想？”

“好。”段白月點頭，沒有一絲猶豫。

“今晚子時，是這小院防守最松懈的時候?！憋L(fēng)雷道，“玲瓏塔修建在西南山坡的最高處，沿途防守不算嚴(yán)密，趁著夜色潛入便是。”

段白月道：“多謝二掌柜?！?/br>
風(fēng)雷擺擺手，起身一瘸一拐離開，嘴角始終都掛著笑意。

待他走后，段念伸手，搓了搓自己身上起的雞皮。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夕陽落山，流觴劍閣內(nèi)也逐漸安靜下來。

天很黑，無風(fēng)無星亦無月。

西南府的殺手隱匿在小院的各個角落，凝神盯著下方的動靜。臨近子夜，果然便有另一撥家丁前來換崗，雙方交接完畢后，前一撥人打著呵欠鬧哄哄離開，四周又重新寂靜下來。

房頂上略過一個黑影，速度極快，快到不像是缺了一條腿。

暗衛(wèi)嘖嘖感慨，看著挺像是當(dāng)真來救王爺?shù)模缛暨@般，仔細(xì)想想，那還有些感人。

這頭還沒尋思完，一身夜行衣的風(fēng)雷已經(jīng)手起刀落，將門口的守衛(wèi)打暈后，全部拖到了陰影處。

更夫打更路過，院門被人吱呀推開一條縫隙，段白月警惕地四處看了看，見果真無人看守，便大致分辨了一下方向，直奔玲瓏塔而去。

沿途都很安靜，安靜到有些異樣。甚至沒有一個巡邏的家丁，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越靠近玲瓏塔的方向，便越濃烈。

天上烏云散去，一輪彎月尖尖冒出頭，將四周景象挑亮了些。

一陣風(fēng)吹過，玲瓏塔上掛著的殘缺鈴鐺嘶啞響起，段白月抬頭看了一眼，而后便閃身進(jìn)了寶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