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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過荒野的時候。”普魯?shù)撬躬q豫了一會,輕輕敲著搖椅扶手,瞥了一眼錄音筆。“接下來這件事,我不太確定自己是親眼看見的,還是后來夢到的。就在車開過荒野的時候,我覺得我看見了查莉絲,那只棕色的母狐,左眼旁邊有一小撮白色的毛。三只小狐貍在草叢里玩耍。我記得查莉絲的眼睛,濕潤,有那種動物才有的天真,以及徹底的漠不關(guān)心,并不理解,也并不想理解人類的世界。也就是那時候,我忽然意識到,我忘了拿走母親的手帕?!?/br>第一部完。PartII-Perihelion第11章微弱的鈴聲從房子深處傳來。“午飯?!逼蒸?shù)撬瓜蛴浾呓忉專奥犉饋砭拖窦乃迣W(xué)校里用的那種鈴,不是嗎?來這里之前,我已經(jīng)許多年沒聽過這種聲音了。我必須邀請你一起吃午飯了,里弗斯先生,最近的餐廳在二十多公里之外,來回一趟很不劃算。雖然這里的廚房偶爾也會做出可怕的千層面,但蘑菇黑麥煎餅還是非常不錯的?!?/br>“這些信?”“可以留在這里。”記者帶走了錄音筆。兩人穿過漆成灰綠色的曲折過道,走向餐廳。普魯?shù)撬乖谇懊妫锔ニ?,出于禮貌,跟在兩步之后。療養(yǎng)院的餐廳是一個被玻璃包裹的寬敞空間,天晴的時候應(yīng)該十分宜人,但此刻在風(fēng)雨拍打下顯得非常脆弱,好像隨時都會垮塌下來。他們找了一張靠近暖爐的空桌子,等待餐點(diǎn)上桌。普魯?shù)撬钩缘煤苌?,好像進(jìn)餐對他來說只剩下符號化的意義,一個象征性的舉動。記者饑腸轆轆——他今天太早出發(fā),而且在冷雨里跋涉了許久——吃下了兩份黑麥煎餅,它們確實(shí)美味,溫?zé)崛彳洠晕⒂行┐?,裹著用黃油煎過的白蘑菇,灑了一點(diǎn)點(diǎn)鹽和黑椒。餐廳一直很冷清,從頭到尾都不超過十個人,大多數(shù)是像普魯?shù)撬惯@樣的長者;一位穿著羊毛開衫的老太太笑瞇瞇地盯著記者看了半小時,喊他“親愛的波里斯”,招手讓他過去;照顧她的護(hù)士解釋說“桑德斯太太從來都是這樣的,沒人知道波里斯是誰”。還有一個臉色蒼白、帶著氧氣瓶來的中年男人,一邊咀嚼黑麥煎餅,一邊翻閱一本關(guān)于波斯歷史的大部頭。咖啡還剩一半的時候,雨停了。一絲晦暗的陽光從云層的裂縫里漏下來,翻涌著的海水從鐵青褪成一種易于接近的淡藻綠色。兩人返回會客室取了外套,從側(cè)門離開,穿過積水的門廊,踏上被大雨和海浪洗刷過的石灘。風(fēng)迎面撲來,潮濕,冷冽,染著鹽和淤泥的氣味,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海草,散發(fā)出濃烈的腥味。他們向西南方向走去,因?yàn)槠蒸數(shù)撬褂浀媚沁呌凶鶡羲?/br>“我在康妮家里住到戰(zhàn)爭結(jié)束。”圍巾被吹開了,普魯?shù)撬棺プ∧┒耍匦孪岛?,塞進(jìn)外套里,“那是一個充滿嬰兒哭聲、馬鈴薯湯和碎布料的世界,他們總共有四個孩子,最大的十一歲,最小的只有六個月,我和表兄利亞姆分享一個臥室??的莨脣屪畲蟮呐d趣除了琢磨怎樣利用有限的配給食材喂飽五個孩子,就是用各種布片給我們拼湊出襯衫和毛巾。她的丈夫,我的帕克姑父,在造船廠工作,修理驅(qū)逐艦——這工作當(dāng)時是保密的,我們還以為他是個普通木工,只是碰巧在碼頭上班而已。三年之后的春末,許多戰(zhàn)艦在港口聚集,每隔幾小時就有‘噴火’戰(zhàn)斗機(jī)轟隆作響地飛過。穿著制服的海軍軍官一戶接一戶地敲門,告誡我們留意陌生人,不準(zhǔn)隨意談?wù)摯缓惋w機(jī)的動向。不過我們唯一見到的陌生人就是海軍基地里的美國兵,非常吵鬧,還喜歡莫名其妙地大笑,但我還是喜歡他們,因?yàn)樗麄儠o我們這些小孩巧克力曲奇和糖果——巧克力!里弗斯先生,我們至少有四年沒嘗過這玩意了。夏天過后我們才意識到,集結(jié)在那里的船和飛機(jī)全都是參與諾曼底登陸的。”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退潮形成的水坑,六七米長,深及小腿,一只指甲蓋那么大的小蟹在他們走近的時候飛快地逃跑,竄到一塊卵石下面,消失不見。老人和記者慢吞吞地繞過水坑,石子在鞋底喀嚓作響。燈塔尚未出現(xiàn)在視野之內(nèi)。“1946年秋天,父親回來了。坦白地說我們都非常驚訝,因?yàn)樗腥硕寄J(rèn)他戰(zhàn)死在歐洲了。我已經(jīng)有七年沒見過他了,連一封信也沒有。我覺得很尷尬,他多半也是,只是掩飾得比我好。他想念的是一個把他奉為英雄的八歲男孩,結(jié)果回來時見到的卻是一個陰郁的青少年。我想這就是為什么他把我送到寄宿學(xué)校,而不是離家更近的那家中學(xué)?!?/br>“生活似乎一度恢復(fù)了‘正?!?,相對戰(zhàn)時而言。家已經(jīng)不存在了,我們于是在政府提供的臨時落腳處住了半年左右,爸爸重新在銀行里找到工作,這才搬出了那個空蕩蕩的水泥盒子,租了一個更小的地方。我只有圣誕節(jié)才回來,大部分時間只有爸爸一個人在那里。”“1948年復(fù)活節(jié),父親到學(xué)校來看我,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女士,卷發(fā),穿了一件棕色披肩。爸爸說她的名字叫蘇西,在退伍軍人俱樂部工作,幫了他很多忙。蘇西和她的女兒——我的繼妹特里莎——已經(jīng)搬進(jìn)了我們的公寓里。他們打算夏天結(jié)婚,正在物色更大的房子。我對此沒有意見,更準(zhǔn)確地說是沒有什么感覺,我和我父親早就住在不同的世界里了?!?/br>“這幾年里,你和盧瓦索先生就這樣失去聯(lián)絡(luò)了嗎?”記者問,跳上一塊濕滑的礁石。“他給我寫過一兩封信,然后就再沒有收到了。我回到了倫敦,康妮姑媽和我的表親們也搬了一次家,沒有留下郵寄地址。”“但你是知道他的地址的。”“是的。”普魯?shù)撬剐牟辉谘傻鼗卮?,眺望著地平線,“這么說吧,我當(dāng)時有別的事情要擔(dān)心。新學(xué)校,兩個新的家庭成員。看,里弗斯先生,燈塔?!?/br>記者至少花了一分鐘,才找到佇立在遠(yuǎn)處巖礁上的燈塔,浪拍打著礁石,濺起泡沫狀的水花。和諾曼底海岸那些可愛的、專門用于吸引游人的塔樓不同,這個燈塔看起來荒僻而冷漠,連鮮艷的紅漆都不能掩蓋這一點(diǎn)。記者拉緊了外套,低下頭,跟著普魯?shù)撬瓜驘羲呷ァ?/br>——1952年,牛津。父親把車停在離高街還有兩個路口的地方,再次問哈利是否真的不需要幫忙。哈利再次重申不需要,把行李搬下去,道別,站在路邊看著車開走。寫著地址的紙條在外套口袋里,但哈利已經(jīng)把地址記熟了。首要問題是,他得知道自己此刻在哪里,這個城市已經(jīng)習(xí)慣了迷茫的新學(xué)生,沒有人多看他一眼。三次問路和兩次路過同一條小巷之后,哈利總算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