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包摘下來：“我可以?！?/br>
    那沓傳單夏夏發(fā)到晚上十點，南城的夜很熱鬧，燈紅酒綠車水馬龍，過了深夜街上的人也不見少。

    夏夏站了一天，腳跟痛得站不住，膝蓋也忍不住顫抖打彎。

    燕姐在一旁茶樓喝茶，夏夏拎著書包上去找她。

    燕姐不在座位上，桌前坐了個小男孩。男孩不過上小學(xué)的年紀，留著鍋蓋頭，帶副圓框眼鏡，愁眉苦臉盯著眼前的作業(yè)本。

    夏夏問：“你在解方程？”

    男孩小臉喪喪的：“我不會做這道題，我媽也不會?！?/br>
    夏夏手掌拖著腮幫：“我會，你叫一聲jiejie，我教你?！?/br>
    男孩放下筆，也拖著腮看她：“干脆我叫你兩聲jiejie，你別教我，直接幫我寫上吧?！?/br>
    夏夏套路小正太沒成功，還被他反套路了。

    燕姐從洗手間出來，擰了擰男孩的耳朵：“君君，你再給我說一遍?！?/br>
    君君疼得齜牙咧嘴，夏夏笑了，接過他手里的筆在算草紙上給他講題。

    她無意間朝窗外看了眼，發(fā)現(xiàn)從茶樓的窗戶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腳下廣場的全貌。

    她問君君：“你在這多久啦？”

    君君埋頭做題，嘟囔：“我一天都在這呢?！?/br>
    燕姐坐在一旁喝茶：“發(fā)現(xiàn)了？我確實背后沒長眼，她們?nèi)拥哪切﹤鲉问蔷匆姷??！?/br>
    “誰不想偷懶就能賺到錢？可做一行有一行的規(guī)矩，錢要是那么好賺我也不用找她們，直接找個垃圾桶一扔回去交差不是更容易？但我這樣做以后還會有人用我嗎？”

    “做事先做人，你說對嗎？”

    夏夏說：“對?！?/br>
    燕姐給夏夏結(jié)了賬，說好的兩百塊交到她手里卻有兩百二。

    “年紀輕輕倒是挺會做人。”她看著夏夏，“不過我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了，也不好意思吃你一個小丫頭的東西?？旎貙W(xué)校吧，地鐵十點半就停運了?！?/br>
    夏夏道過謝，和君君說了再見，起身跑出去了。

    她出門一路狂奔，終于趕上了末班地鐵。

    地鐵車廂空空蕩蕩，最近的幾節(jié)都沒有人，夏夏累得頭昏腦漲，靠著座位忍不住打起瞌睡。

    她沒睡上多久，就被手機鈴聲吵醒。

    電話是謝淮打來的。

    已經(jīng)夜里十一點了，夏夏才醞釀的睡意瞬間驚醒了。

    謝淮送外賣的訂單由她幫忙記錄，每晚十一點前發(fā)給謝淮，夏夏今天這么晚還沒給他發(fā)訂單，謝淮打電話來興師問罪了。

    夏夏沒等謝淮開口，先承認錯誤：“我今天出來辦點事，馬上就給你做?！?/br>
    謝淮問：“你在哪？”

    夏夏掏出筆和本子，攤開放在座椅上：“地鐵上?！?/br>
    她掛了電話，跪在地上對著群里零零散散的信息記錄訂單。

    地鐵開出地下，在高架軌道上飛馳。

    南城到了靜悄悄的時刻，沿街兩側(cè)飛速略過林立的樓房與在黑夜里只留輪廓的樹影，遠遠望去，白天被重重高樓遮掩的城市深邃、黢黑，似乎一眼看不到邊際。

    十一點半，地鐵停到大學(xué)城站，夏夏只做完一半。

    出了地鐵站口離學(xué)校還有幾公里的距離，這個時間公交車已經(jīng)停運了。

    夏夏在路邊打車，等了十幾分鐘面前只零星跑過幾輛私家車，旁邊一個黑車司機來招攬她上車，她擺手拒絕。

    昌平區(qū)人少車也少，平日同學(xué)出去玩等不到合適的公交車，坐黑車是家常便飯。夏夏前幾天和祝子瑜去步行街買東西也坐過黑車，可現(xiàn)在大晚上的讓她一個人坐，她有些抵觸。

    “你是南大的？”黑車司機說，“南大宿舍十二點關(guān)門，再不走就來不及了?！?/br>
    他笑笑：“這個時間沒有出租車，你就算等到明天早上也等不到，上我的車走吧，十塊錢給你捎過去?！?/br>
    夏夏打量男人，他二十出頭的模樣，濃眉大眼，深色的唇因笑咧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是個老實質(zhì)樸的長相。

    他的車是輛白色大眾，窗戶透明，從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夏夏看了眼時間，宿舍馬上就要關(guān)門，她確實等不起了。她掏出手機，在司機眼下晃了晃，然后當著他的面繞到車子前面拍了張車牌的照片。

    男人只是笑，幫她拉開后座的車門。

    夏夏上了車，將車窗搖下來。

    這里離南大十分鐘車程，她掏出本子，對著窗外路燈微弱的光線繼續(xù)記在地鐵上沒記完的訂單。

    男人將車速放得很慢，夜晚風(fēng)涼，帶著潮意吹在臉上。

    臨近南大校門口，男人沒有停車，而是將方向盤右拐，轉(zhuǎn)進旁邊的岔路，同時伴隨響起的是車門啪嗒上鎖和車窗搖下來的聲音。

    夏夏瞬間抬起頭，和男人的目光在鏡子里相遇。

    男人朝她羞澀地笑了笑：“我反悔了，你真好看，我不想把你送回學(xué)校了，你先跟我回家見見奶奶吧?！?/br>
    *

    謝淮收了攤子，把箱子拖到超市后倉的角落放好。

    地方是他和超市租的，五平方米，一個月兩百塊錢。

    他進超市買了盒牛奶，用前臺的微波爐加熱，又在柜臺上點了幾串關(guān)東煮，當宵夜吃了。

    超市的收銀小哥是他打工時認識的，兩人湊在一起閑聊。

    收銀小哥：“那天跟你一起走的女孩是你女朋友？”

    謝淮嘴角粘著關(guān)東煮的醬汁，含糊不清地說：“是我小弟?！?/br>
    小哥不信：“開學(xué)才多久，你連小弟都有了？”

    “你叫我一聲淮哥，我也收你當小弟。”謝淮和他扯屁，大談大哥的處世之道，“別以為當大哥很簡單。首先你要有心胸，能原諒幾次三番得罪你的人。其次你要有同情心，見義勇為打抱不平……”

    手機嗡嗡了兩聲，夏夏發(fā)給他發(fā)了四個字：【淮哥，忙嗎？】

    謝淮和收銀小哥聊得正歡，看了一眼沒有回復(fù)。

    月亮掛在靛藍色天幕中央，清亮的光輝透過超市的天窗灑在謝淮臉上。

    他把關(guān)東煮吃完，盒子順手扔在柜臺后的垃圾桶里：“最重要的是，要有做大哥的覺悟?！?/br>
    “小弟沒飯吃你要給她工作機會，小弟被人欺負你要負責(zé)保護她，有人打小弟的主意……”謝淮懶散地靠在柜臺上，玩著他的菩提手串，“你要出手去給她找場子?！?/br>
    收銀小哥說：“當大哥聽起來是件很累的事啊?！?/br>
    謝淮說：“還好吧。夏夏你也見過，又慫又聽話，從來不惹事，基本沒有需要我出手的地方?！?/br>
    謝淮聊完天，隨手回了夏夏一句：【有事？】

    下一秒，夏夏在微信給他分享了定位。

    馬上夜里十二點了，她不在宿舍，還在步行街那一片晃蕩。

    謝淮剛要問她在干嘛，夏夏發(fā)給他一張車牌的照片，后面附帶一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