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誰打的？”

    夏夏不自覺地縮了一下，終于明白謝淮在氣什么了。

    她剛要說話，謝淮放開她走了，夏夏也顧不上委屈，轉(zhuǎn)身追上去：“謝淮——”

    *

    那是夏夏幼年打架時落下的毛病。

    村里的大人看不上吳麗，背地里閑言碎語，家里小孩無意間聽見了，路上再遇到夏夏時，惡意掩藏不住，輕則惡語相加，重則圍著她扔石塊，拳打腳踢。

    夏夏被欺負(fù)了會還手，有時她打不贏，被幾個孩子按在地上打，有時她能打贏，但打贏了她更害怕。

    那些孩子的家長上門要說法，夏軍才不管是誰挑事，見人家要他賠藥費(fèi)反手就去扇夏夏。從那以后每當(dāng)打贏后夏夏都會故意在自己身上留點傷口，一旦有人找過來，她就淚眼汪汪坐在小板凳上撩起褲腿，露出滿是淤青的小腿。

    夏軍是個無賴，見夏夏受傷樂得齜牙，轉(zhuǎn)過臉來和來鬧事的家長要醫(yī)藥費(fèi)，要到了錢就拿去賭博喝酒。

    從小的經(jīng)歷使然，夏夏并不覺得這樣做有什么問題，反而把它當(dāng)成一種保護(hù)自己的手段。

    ——哪怕她做的事情再惡劣，只要自己也受傷了，別人就沒辦法找她興師問罪。

    夏夏追上謝淮，想道歉卻無從開口，她沒覺得自己有錯。

    她只能轉(zhuǎn)移話題：“蔡蕓的事好像鬧得很大啊，學(xué)校會處分她嗎？”

    “淮哥你餓不餓？我們?nèi)コ韵拱桑犝f西門外開了一家糖水店。”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走小路，你是不是跟蹤我了？”

    ……

    謝淮自顧自地走頭也不回，夏夏故意朝地上一撲，哎喲叫了一聲。

    謝淮停住腳步，回頭看女孩被路邊的臺階絆了一下，直挺挺摔了個狗吃屎。

    他原本不打算理她，見她摔得這么可憐，心也硬不起來了。他折身回去，剛蹲到夏夏身邊，假裝摔倒的女孩忽然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謝淮直起身，女孩直接被他帶了起來，雙腿勾住他的腰掛在了他身上。

    “淮哥?！彼ξ?。

    謝淮雙手垂在身側(cè)，夏夏拿過他的手墊在屁股下面防止自己掉下去。

    謝淮：“剛才挨的打還不夠？”

    夏夏說：“你打吧，打到你解氣為止，我保證不喊疼?！?/br>
    她討好地笑：“只要打完給我揉一揉就行?！?/br>
    她像只等身尺寸的大熊玩偶，死死纏著謝淮不下來，一定要讓他消氣才行。

    可謝淮的氣不是那么容易消的。

    那天早上夏夏說自己的傷是打架時蹭到的，她眼神一直在閃躲，謝淮嘴上不說，心里卻不信，他以為夏夏是怕他沖動找蔡蕓的麻煩所以不敢說實話，于是私下堵了蔡蕓的路問她，蔡蕓卻一口咬定那是夏夏自己打的。

    謝淮想起夏夏從前拿磚塊打自己誣陷給夏軍的事情，知道這種事她做得出來，這是其一。

    他一個星期沒理夏夏想讓她好好反省主動來找他認(rèn)錯，可夏夏壓根沒發(fā)現(xiàn)他在生氣，還每天傻乎乎給他發(fā)消息，到最后還是他憋不住來找她算賬，這是其二。

    謝淮真的要被她氣死了，可她這樣掛在他身上，觸手就是女孩溫軟的軀體，他心里那團(tuán)熊熊燃燒的火焰又滅了滅。

    謝淮冷著臉：“你就是這么解決事情的？”

    “我一直都是這么解決啊?！毕南臎]覺得有什么，“我也想打她，想把她的臉抓花，可把人打壞了她家人是要找我麻煩的。現(xiàn)在這樣不是很好嗎？蔡蕓不敢再囂張了，也不敢告訴輔導(dǎo)員我潑她水……倒是你。”

    她輕輕揪住謝淮的耳朵：“淮哥是因為給我出氣才去舉報蔡蕓嗎？”

    謝淮漫不經(jīng)心：“蔡蕓還是學(xué)生，學(xué)校不能把她怎么樣，只能讓她把錢還回來了事，不過檔案記了這一筆，海大最后未必會要她?！?/br>
    夏夏愣了一會：“太狠了，淮哥你太狠了?！?/br>
    謝淮：“自己做錯的事自己擔(dān)著，也就是你不爭不搶。保研競爭這么激烈，換在別的專業(yè)，蔡蕓做的事夠別人舉報她一萬回了?！?/br>
    夏夏嘿嘿直笑，親了他一口：“淮哥對我最好了?！?/br>
    謝淮卻沒被他一個吻收買，冷漠道：“下來。”

    “我不?！毕南囊宦犨@話立即死死摟住他，“你不消氣我就不下來?！?/br>
    “下來?！敝x淮又重復(fù)一遍。

    “不嘛我不嘛。”夏夏撒嬌，膩膩歪歪粘著他，“淮哥你不要讓我下來嘛。”

    謝淮沒辦法，維持著這個姿勢將她抱回了宿舍。這樣光明正大在學(xué)校里秀恩愛，一路上經(jīng)過的人都忍不住側(cè)目，夏夏卻毫不害臊，心安理得將下巴搭在謝淮肩膀，路上遇到祝子瑜在超市買飲料，她還揮手笑吟吟和她打了個招呼。

    等走到宿舍，謝淮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他把夏夏放下來，撥開她額側(cè)的頭發(fā)：“我看看?！?/br>
    夏夏見他眼神還是沉的，忍不住問：“你還要打我嗎？”

    謝淮反問：“不行嗎？”

    夏夏委屈地說：“這里人太多了，回家再打吧，回去以后你想怎么打都行?！?/br>
    她見謝淮不說話，扯他衣邊：“可以嗎？”

    謝淮靜靜看了她一會，開口：“從前是從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br>
    “現(xiàn)在你有男朋友，你男朋友可以保護(hù)你，遇到事情不需要你硬撐，更不需要你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解決。那天晚上信誓旦旦跟我說可以收拾蔡蕓，你是在收拾蔡蕓還是在收拾你自己？”

    謝淮：“也麻煩你想想我，我以為蔡蕓打了你去找她麻煩，結(jié)果是你把自己打成這個樣子，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嗎？”

    夏夏沉默片刻，開口道歉：“對不起?！?/br>
    習(xí)慣使然，她遇事確實第一個想到的不是麻煩別人而是自己解決，可就如謝淮所說，現(xiàn)在不是從前，她有可以保護(hù)她的男朋友，許多事情不必一個人強(qiáng)撐著，明白是明白，可要改過來這個習(xí)慣，還需要一些時間。

    夏夏想了想，問：“那以后有人欺負(fù)我，我都可以告訴你嗎？”

    謝淮：“你說呢？”

    夏夏偏著頭，古靈精怪地看著他：“如果有人打我，你會幫我打他嗎？”

    謝淮問：“誰？”

    夏夏掰著手指：“剛剛有人打我屁股，打了七下，每一巴掌都特別重，你可以幫我教訓(xùn)他嗎？”

    謝淮：“……”

    “你好像打不到自己，但沒關(guān)系?！毕南慕器锏匦?，指了指面前的路燈桿子，“你如果真的愛我，就自己撅著屁股趴好，我?guī)湍憬逃?xùn)他，不過我手勁小，可能要多打幾下。”

    謝淮沒有聽她胡言亂語，他淡淡地說：“那不叫打?！?/br>
    他看著夏夏，唇角勾了勾：“叫情趣?！?/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