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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中長大的,謝府唯一給他的,就是養(yǎng)育之恩。正因為如此,也養(yǎng)成了謝盞冷清的性子。大家族的子弟都是入私學學習的,謝氏一族,子孫眾多,就是謝何所出,謝盞的親兄弟,也有四人。謝盞畢竟也是謝氏子弟,如若謝家出一個目不識丁的公子是會被天下笑掉大牙的。然而王氏卻又不想他入私學,與她的親生兒子們一起上學,所以便以他病弱為緣由,讓他遷去謝家在東郊的別院,又單獨為他請了一位先生。不得不說,王氏雖不喜愛他,但是在吃穿用度上并未虧待了他,連請的先生都是當時有名的名士。那位先生對他傾囊相授,但是不過也是受王氏所托,對他并沒有太多的私情。兩人只是禮儀上的師徒關系,見面時都十分客氣守禮。他身邊仍舊沒有什么親近的人。謝何是他的父親,但他從未教養(yǎng)過他一日,縱然是他在死牢之中,謝家也不會為他求情半分,反而會盼著他死吧。謝家出過許多名臣,許多風流名士,卻從來未出過佞幸。他是謝家最大的污點。謝盞的目光從‘謝安石’三個字上收了回來。他死了,對于他的親人,他的愛人,都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第006章故敵“陛下,陳賀之求見?!被鹿偌饧毜穆曇繇懫?。謝盞看到桓凜的臉色驀地冷了下去,很顯然,這陳賀之很不遭新帝喜愛。當知道陳賀之還活著的時候,謝盞簡直有些難以置信。陳賀之這人在整個官場中也是個異類,他出生于寒門陳氏,在這門第觀念十分重的朝代,陳賀之入朝為官本就是個奇跡。而這奇跡竟然還是個倔牛脾性,自己認定的事便一定要做到,一點也不圓滑變通。元熙帝的時候,陳賀之便被打了無數次板子,而第二日,依舊能活蹦亂跳的在元熙帝面前諫言。這些也就罷了,只能說明陳賀之皮糙rou厚,如今改朝換代,皇帝換成了更兇狠果決的桓凜,陳賀之為什么還活著?而且還能入宮求見皇帝?王謝之家歷經改朝換代榮華不減也就罷了,這個倔牛陳賀之為何也能歷經兩朝君王?!說實話,謝盞也很不喜歡這陳賀之。因為他就是那個被陳賀之倔牛的對象,這五年來,陳賀之一直致力于怎么搞死他。元熙帝獨寵謝盞,將他留宿宮中,封官晉爵,又大肆為他修建府邸,整個朝廷看在眼里都是不滿的。但是無論如何,謝盞是謝氏子孫,是當朝丞相的兒子,那些老狐貍們又豈會當眾打謝何的臉?所以他們最多往背后散布幾句流言,讓整個建康城乃至整個天下都知道南晉出了這么一個佞臣。而唯一在元熙帝面前彈劾謝盞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的生父、當朝宰相謝何,另一個則是議郎陳賀之。和謝何中規(guī)中矩的彈劾比起來,陳賀之彈劾的方式簡直是驚世駭俗。謝何只是在早朝的時候或與皇帝獨處的時候提及這個逆子,從各個方面敲打一番君主。而陳賀之,他會在寒冬臘月赤裸著上半身跪在皇帝必經之地,抑或在朝堂之上突然拼命的磕頭,更有甚至直接在自己身上淋一盆狗血,然后往元熙帝面前一跪。謝盞時常都被他的執(zhí)著和怪誕的思維嚇一跳。眾人都道陳賀之和謝盞平日里有私仇,但是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謝盞,他確定自己從未與陳賀之有私交,在陳賀之彈劾他之前,他根本就沒有見過陳賀之。陳賀之天天想著怎么搞死他,謝盞對他自然也沒什么好感。桓凜取下了腰間的玉佩,在手中輕輕地摩挲了一番。在謝盞眼中,便是桓凜緊緊盯著他看著,此時不再是冷漠,而是混雜著十分復雜的心緒,又像是在思索些什么。“朕在處理政事。”桓凜道,明顯不想見到陳賀之。太監(jiān)遲疑了一下:“陛下,陳賀之說,若是您不見他,他就躺在太極殿門口。”這般無賴的做法確實是陳賀之的風格?;竸C也是個無賴,但是他如今是個帝皇,總不能和自己的臣子比無賴。“宣他進來吧?!?/br>片刻后,腳步聲響起,謝盞就看到了自己的死對頭。陳賀之身上穿著一身白色的寬袖長袍,腰帶也沒有系,露出大片的胸膛來,腳下只穿著襪子,沒有穿鞋子,著裝看起來十分放蕩不羈。陳賀之其實長得不錯,雖然沒有桓凜的棱角分明,但是生得白白凈凈,在一眾士族中也算出挑的,偏偏要將自己扮成這副邋遢樣子,以至于現在沒人敢將女兒嫁給他。陳賀之見了皇帝便四肢伏地跪著,就著姿勢屁股便撅了起來。謝盞:“……”要陳賀之這樣的臣子對君主來說簡直是折磨,不過因著陳賀之的本事,元熙帝忍了,就不知道桓凜能忍多久了。桓凜看了他一眼:“半夜求見,你有何事?”陳賀之的腦袋稍微抬高了一些,露出半張臉來:“臣懇請赦免謝子凝的死罪。”謝家阿盞,字子凝。這下不僅桓凜詫異,謝盞也嚇了一跳。如果他現在是完整的人形,肯定忍不住去揉揉自己的耳朵。謝盞的確是寵辱不驚的性子,但是這事太過匪夷所思了,陳賀之替他求情,這事比他死了靈魂還附在玉佩上還要怪誕。謝盞活了二十八年,雖然入朝為官,其實一直蝸居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覺得,即使他死了,也不會有任何人為他落淚的。他沒想到,這唯一的例外,不是桓凜,也不是謝家人、他的生父,而是他的死對頭陳賀之。謝盞看著陳賀之四肢著地、屁股撅起的模樣,似乎也沒那么礙眼了。桓凜突然站起身,走到了陳賀之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謝盞看到桓凜眼中一閃而逝的狠意,他知道桓凜那一瞬間肯定想一腳踹過去,但是他忍住了。桓凜的臉色變了幾變,顯然是心思翻騰,后來全部化作了一個冰冷的笑:“陳賀之,給朕理由,朕為何要赦免他?”陳賀之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頭頭是道道:“陛下給謝子凝定了三條罪,誣陷忠良、大興土木、迷惑晉帝。臣以為,這第一條,陛下指的可是指征西大將軍庾光遭罷黜之事?庾光之事雖是謝大人上奏,但是庾光確實有謀反之心,所以并非誣陷忠良,第二條與第三條,謝子凝難辭其咎,但是也罪不至死。陛下仁厚,天下大赦,陛下何不一起赦免了謝子凝?陛下不殺那些罪大惡極的,反而殺了謝子凝,恐惹天下人閑話,天下人會誤以為陛下和謝子凝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br>陳賀之還真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而且句句戳在皇帝的心窩。這明顯觸及了帝皇的底線,桓凜的火爆脾性終于被牽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