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對面正好就是廣場。

廣場上擠滿了人，望過去黑壓壓的一片，賀忻到燒烤館二樓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正好能看見舞臺中央的表演。

主持人在雨中激情昂揚地念著稿子，賀忻視力很好，一下就看見了臺下候場的李言蹊。

他穿著一件紅黃相間，上面畫了許多條龍的衣服，看起來很喜慶，旁邊還有兩個男的也是這身裝扮，賀忻一眼望過去，感覺西紅柿炒蛋成精了，這衣服充滿了鄉(xiāng)土氣息，不過李言蹊穿著倒沒有那么丑，反而挺精神。

一晃眼的功夫，主持人宣布開幕式表演開始了。

李言蹊提著一把月牙槍站上了舞臺。

雨下得很大，舞臺有些濕，音樂放起來的時候，旁邊那男的差點腳步一滑，直接跪在臺上，李言蹊把槍一甩，腳尖輕點地，下腰斜向另一邊，不動聲色用槍穩(wěn)住了那人的腳。

音樂聲慢慢響起來，舞臺下面捧場的觀眾時不時扯著嗓子吼一聲，不一會兒氣氛就很好，全場掌聲雷動，賀忻看見李言蹊的手揮舞著槍，每一次勾旋和起跳，動作都非常瀟灑有力，有種渾然天成的干凈利落，槍從他背上劃過再在他手上靈活飛舞，如果站在一旁，應(yīng)該能聽見呼呼的風(fēng)響。

坐在賀忻旁邊一同看表演的老頭大喊了聲，“好！”

李言蹊半彎著膝蓋，身體向后仰，腰幾乎折成了九十度，槍貼著臉劃過，再被他緊抓在手中轉(zhuǎn)了兩下，回身，躍起。

他身上衣服是全濕的，但絲毫不顯狼狽，每一步都踩得很穩(wěn)，最后收尾收得很漂亮，長槍驀地從地上翻過，濺起一地水花后便被他轉(zhuǎn)到身后，頗有點點到即止的意思，李言蹊朝臺下微笑著鞠了個躬，轉(zhuǎn)身離場。

賀忻有些意外，以前廖枚一直說塔哥多帥多酷之類的，他都沒有特別的感覺，但今天看見李言蹊舞槍后，不得不承認，這人確實挺帥的。

不同于他在學(xué)校里那種斯文學(xué)霸型的帥氣。

還帶著點兒不符合他長相的匪氣。

確實跌破了賀忻的認知，李言蹊居然有這么狂野的一面，挺不可思議的。

這場雨下得很瘋狂，跟吃了炫邁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李言蹊表演了兩場以后，老板跟他說待會兒一點鐘投資商會來，讓他再加一場，錢多付三百，跟他一起表演的小林脾氣有點急，直接沖老板喊，“不行，小李他......”

李言蹊搖了搖頭，“沒關(guān)系，我可以。”

老板笑著走了，李言蹊站在舞臺后面，蹲下來捂了捂腹部，表情痛苦地閉了閉眼。

“小李，胃疼就算了吧，三百塊這么個賺法兒，沒意思?！?/br>
李言蹊沖他笑了笑，剛想說點什么，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尾音響亮的口哨聲。

“喲?！辟R忻手插著褲袋，嘴里銜著一支煙，聲音混著點輕佻的痞氣，沖他勾勾嘴角。

“你.......”李言蹊臉上脖頸上都是雨水，他用手抹了一把，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只好跟他面對面站著。

“你朋友？”小林熱絡(luò)道，“這么帥啊。”

李言蹊直起腰來，“我同學(xué)?！?/br>
小林看了看表，“那行，你們聊，我去上個廁所?！?/br>
賀忻側(cè)身讓小林離開，撐著傘走到李言蹊身邊，“大俠吃烤串么？”

李言蹊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來了？”

賀忻說，“廖meimei讓我過來給你送點吃的，要么？”

李言蹊聞到烤串的味道有點反胃，他側(cè)過頭笑了笑，“不了，大俠想吃點清淡的?！?/br>
賀忻看著他，很快地問了一句，“你那槍是真槍嗎？”

李言蹊從地上撿起槍來，遞給他，“你試試。”

賀忻接過，往旁邊掄了一下，“玩具槍？”

李言蹊說，“看起來是不是跟真的一樣？”

“我cao，虧得旁邊那大叔給你們鼓掌手都蹭破皮了?！辟R忻鄙視地說。

李言蹊解釋道，“真槍我也可以耍，但今天下雨容易出事，就全給換成玩具槍了?！?/br>
賀忻這會兒才從他那件西紅柿炒蛋的衣服里品出點滑稽來，沒繃住樂了。

他從褲袋里摸出手機對著李言蹊迅速拍了幾張，李言蹊用手擋了擋，衣服下擺露出了一截腰，縫在傷口上的線已經(jīng)崩開了。

第十七章共用口罩

賀忻的手垂了下去，看著李言蹊說，“你沒感覺嗎？”

“什么？”李言蹊扯了扯衣服。

“傷口?！辟R忻指著他的腰，“裂了。”

李言蹊哦了一聲，無所謂的回答，“我知道，彎腰的時候必不可免弄傷，回去再弄縫一下就行?！?/br>
賀忻沉默了一會兒，有細小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他用指尖捻掉，李言蹊身上的水濕了干干了再濕，加上傷口有點兒發(fā)炎，估計這會兒挺難受的。

“還有表演？”賀忻問。

李言蹊點點頭，“一點還有一場?！彼戳丝磿r間，“我差不多得去候場了?！?/br>
賀忻在他轉(zhuǎn)身的時候叫住了他，李言蹊回頭看著他緊皺的眉頭問，“怎么？”

賀忻保持著張嘴的姿勢，沒說話也沒動，跟被定格住了似的。

李言蹊理了下衣服，笑道，“那我去了?！?/br>
賀忻回過神來，“哦，我再逛逛?！?/br>
李言蹊說，“東區(qū)那兒有幾家新開的蛋糕店，今天去可以半價辦會員卡?！?/br>
賀忻沖他豎豎拇指，轉(zhuǎn)身走了。

滿街的人都往一個地方涌去，大部分都要去廣場，賀忻龜速逆行了幾分鐘，決定還是坐廣場邊的大樹下等人散光了再去西區(qū)提他的摩托車。

低頭玩了一局游戲，咚咚咚的鼓聲又響了起來，賀忻抬頭望了一眼，李言蹊已經(jīng)站在臺上揮舞著他的玩具槍了。

動作還是挺溜，但看得出有些疲憊。

能不累嗎？都他媽跟個傻逼似的在雨中折騰幾個小時了。

賀忻迎風(fēng)聽著人潮里散開的笑聲，唇邊的煙落了點煙灰，砸在他虎口上，嘴里嘗到了潮濕的苦味，剛才把傘落在后臺了，淋了一會兒雨，他感覺渾身黏膩，還有點冷。

雖說是夏末，但淋著雨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李言蹊倒也真是牛逼，硬撐著淋了幾個小時，真是他見過最會忍的人了。

像個一絲不茍的機器人，好像不會痛也不會累，永遠都在為了生活奔波著，忙碌著，不斷突破自己所能承受的底線，撐起一個可以容納他和他弟弟的擋風(fēng)遮雨的家。

他拼命活著的樣子，跟自己就像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里。

挺神奇的。

賀忻想，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啊。

雨聲變得稀疏了，舞臺上的表演也已經(jīng)結(jié)束，賀忻沒看見李言蹊，估計下臺領(lǐng)錢去了。

他隨波逐流跟著人群走，不知道自己晃到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