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說，聲音里帶著刺兒。

李言蹊低低地冷笑道，“我媽在這里，墓地里的雜草成堆，沒人給她清理，你們?nèi)ゼ腊莸臅r候，記得就給她上點貢品，不記得就連根香都不插，每一年清明，除了我還有誰會記得她？”

四舅媽哎喲了一聲，話音尖刻難聽，“誰讓她一意孤行要嫁給你那個不成器的老爸啊，還生了個病兒子，真是丟死人了，今天祭拜老祖宗把她排位放著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你一個從來不來我們這兒的人，鬧什么鬧？”

李言蹊不想跟她吵，但也著實被惡心了一把，mama過世那會兒他尚且還未記事，抱著剛出生的弟弟向他們尋求幫助被拒，只記得這些人冷漠的笑和事不關(guān)己的白眼，有沒有落井下石他記不清了，不過現(xiàn)在看來，答案挺明顯的。

或許更過分的還有，只不過那時他忙得焦頭爛額，也不想被這些負能量給打垮，選擇性的忘了。

“我今天來沒有其他任何想法，不想給你們添堵，也不想吵架，我只是想跟你們說一聲，我會來移走mama的墓，憑我自己的本事?！崩钛怎璩馄怕晕⒁稽c頭，“您自己保重身體，再見?！?/br>
外婆沉默很久，這時候才終于舍得開口了，“你四舅最近欠了不少高利貸，你既然有錢給你mama遷墓，拿出個一兩萬來也不是什么難事兒，我答應(yīng)你遷墓，你什么時候把錢.......”

李言蹊聞言身體明顯一僵，微微垂著眼瞼，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過了半晌才抬起頭來，踹了旁邊的一摞木頭，力道不重，但聲音挺響的，大伙兒聽得真切，他怒極反笑，表情很冷，狠狠捏了下拳。

不過李言蹊也沒笑出聲，只是用那種冷眼旁觀的目光掃了一圈，眼里糅合了驚訝、鄙夷和輕視。

四舅媽嘟囔了一聲，“媽，你跟他說這個干嘛，還嫌不夠丟人啊，他指不定心里怎么笑呢?！?/br>
李言蹊一聲不吭地轉(zhuǎn)身，連句“打擾了”都懶得說。

這個地方到處都是濕漉漉的泥土，陰暗惡臭，潮濕中滋生著細菌，每一次呼吸都讓他覺得惡心，他不顧褲管上濺到的泥點，快步跑了出去。

都說血濃于水，怎么著也不會壞到哪里去，但有時候人真的很自私，你想不明白也得認命，就拿他和賀忻來說，都他媽招了什么人啊。

李言蹊不氣當(dāng)時他們對他和弟弟的袖手旁觀，不氣他們后來不肯拿出一分錢給弟弟治病，也不氣這么多年來宛如陌生人的不聞不問。

只是氣他們居然把mama當(dāng)成要錢的籌碼，這讓他覺得無法接受，覺得可悲，如果他沒忍住脾氣，很想一腳把墻邊靠著的臉盆都踹翻。

李言蹊跑了一會兒，劇烈運動過后有點頭暈?zāi)垦?，他把手枕在膝蓋上喘了口氣，許久，才控制好情緒，轉(zhuǎn)身朝mama的墓地走去。

他到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很多人都祭拜完回去了，漫天都是nongnong的煙霧，挺嗆人的，李言蹊走過去，清掃了下墓周圍的廢紙，再除掉了雜草，把準(zhǔn)備好的祭品一樣樣擺出來，最后插上了一朵玫瑰花，他蹲下來動了下發(fā)僵的手指，摸上了墓碑，指尖在他mama臉上停住了。

“下午好?！背聊肷卧匍_口的時候，李言蹊嗓子有些啞了，他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喉嚨，“mama，我來看你了，但是今天沒把李岸帶來，他在家里祭拜你呢。”

“他最近很棒，都沒有住院?！崩钛怎栊χf，“一定是你在保佑他，讓他越來越強壯了?！?/br>
風(fēng)吹過來，這里是風(fēng)口，還挺冷的，李言蹊把衣領(lǐng)豎起來，擋住了臉，盯著墓碑看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道，“對不起，讓你今天看到這么不好的事兒，不過你脾氣這么好，一定不會介意我對他們說重話了吧，我這人就是護短，別人不能欺負你不能欺負我弟，哪怕是親戚也不行........不過那算什么狗屁親戚啊........”李言蹊嘆了口氣，“不說這個了，媽，我答應(yīng)你，一定會好好努力賺錢，早日把你的墓轉(zhuǎn)到市區(qū)里，這樣李岸就能跟我一塊兒來看你了，多方便啊，你很想他吧?！?/br>
整個墓地里非常安靜，李言蹊說話語調(diào)放得很慢，他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mama，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崩钛怎璧椭^，輕輕地笑了笑，“忘了跟你說一件正事兒了?！?/br>
“我.......談戀愛了?！崩钛怎鑿亩道锬贸鍪謾C，點開相冊對著墓碑上mama的臉，“跟他打個招呼吧，他叫賀忻，你看，他是不是特別帥?！?/br>
李言蹊露出了一個青澀的笑容，就像第一次帶對象回家給mama看害羞了，他搓了搓指尖，繼而沉下聲來，“不過現(xiàn)在我倆吵架了，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該怎么哄他，你能不能教教我??？”

風(fēng)起了，在李言蹊頭上打著小小的旋兒，他壓了壓吹立的發(fā)梢，輕輕摩挲了下照片，“我以前從來不跟你許愿，我想你安安穩(wěn)穩(wěn)的，去那邊好好過日子，別cao心我了，今天見著你，我突然就想許個愿，mama.......”李言蹊壓低了聲音，“我想你保佑我，跟照片上的男生一直在一起，我不知道該怎么說那種感覺，我是真的.......很喜歡他?！?/br>
剛才那陣風(fēng)把地上枯槁的樹葉都吹起來了，撲了李言蹊一臉，他突然笑了笑，站起來看著墓碑說，“你答應(yīng)了對不對？”

“mama，我愛你。”李言蹊湊過去靠在了墓碑上，腦袋抵著一角，安靜地坐了下來，“我馬上就要高三了，以后來的時間會少很多，再陪你說說話吧，我到晚上再走。”

賀忻撥亮打火機，盯著煙發(fā)呆，眉毛擰成了一條線，手機時間已經(jīng)顯示晚上九點鐘了，李言蹊還沒回來。

這不太符合他的性格，照理說放假了他一定會陪著李岸多呆一刻是一刻。

“我哥哥每次去掃墓都要去一天了，檸檬精哥哥你別擔(dān)心?！崩畎洞亮舜了母觳玻催^來安慰他。

“寶貝兒，你今天怎么這么懂事啊?！辟R忻見他來了，趕緊掐斷了煙，把他抱到大腿上。

“你作業(yè)寫完了嗎？”李岸問。

“沒完了還，代替你哥哥監(jiān)工啊?！辟R忻掂了掂大腿，把小家伙一通晃，“我還多做了一張試卷，行了沒？”

李岸這才放心的在他懷里窩著，手勾著他脖子說，“哥哥去跟mama說悄悄話了，我還小，他有很多事兒都不能跟我講，所以才去那么久的?！?/br>
“嗯，他很愛他mama?！辟R忻笑了笑。

“我也很愛我mama，很愛哥哥?！毙〖一镅鲱^看著他，“也愛你?！?/br>
“哎喲，馬屁精?！辟R忻捏了下他的臉，突然想到了什么，低頭問，“寶貝兒，你哥哥快要過生日了，你準(zhǔn)備送他什么禮物啊？”

李岸一想到這個就發(fā)愁，“哥哥，我的存錢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