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異的目光在賀聆、溫錦和齊雍旭之間逡巡。

境外投行的老白男們聽不懂中文，只覺得氣氛詭異，一腦門子問號地瞪著牛鈴般的大眼，向賀聆眨巴眨巴，賀聆苦笑著用地道的英語一一安撫，讓他們相信屁事沒有，公司很正常，很值得投資。

為了這次面試，溫錦可謂下足了一番苦功。為了給面試官留下好印象，他把上次賀聆給他選的西裝拿出來穿上，整整齊齊地燙平每一處皺褶，他本就生得眉清目秀，一雙大眼睛靈動有神，雖然年紀(jì)偏小了些，但架不住賀聆眼光好，給他挑了一套非常合體的西服，穿上以后頗有幾分少年俊才的精英范，足以讓人眼前一亮。

得體的穿著，優(yōu)秀的教育背景，彬彬有禮的舉止，到任何一家公司面試都不能說不體面，可偏偏，他來到了旭日。這還不算，好死不死，還和賀聆撞個正著。兩人遇到也沒什么，可千不該萬不該，去拿自己和賀聆比較。

為什么？因為衣服是賀聆挑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穿衣習(xí)慣和審美偏好，這是人潛意識里的東西。從開始領(lǐng)工資后，豐厚的薪水讓檢察官大人可以隨意地選擇自己順眼的品牌和款式。體現(xiàn)在細(xì)節(jié)上，就是賀聆慣愛的帶硬襯的經(jīng)典尖領(lǐng)式襯衫、衣領(lǐng)相對狹窄的英版西裝外套，和對腳型要求極高的whole-cut正裝皮鞋，不懂其中道道的外行人見了只知道喊好帥好體面，而對男式正裝熟悉的人卻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極具個人特色的著裝風(fēng)格——體面、自信、貴族、凌厲。

齊雍旭英俊多金眼光毒辣，也正因為他識貨，才會被賀聆迷得神魂顛倒，昏頭轉(zhuǎn)向。

而這樣的風(fēng)格恰恰是小綿羊溫錦難以駕馭的。賀聆和溫錦身形相似，都屬修長偏瘦型，所以賀聆比照著自己的身形給溫錦搭配的衣服，風(fēng)格自然也頗為相似，上身效果確實很好，也不能說不體面，但仔細(xì)琢磨下來，卻缺少了神韻——那種只有久居高位、運籌帷幄之人才有的氣度。

在這里的都是公司高層人士，著裝是他們在生意場上縱橫馳聘的必修課，再不濟(jì)也不至于對正裝一竅不通，當(dāng)下目光在兩人身上幾個來回，齊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冒出一句：畫虎不成反類犬。

無論是為上市做準(zhǔn)備，還是更早些時候研發(fā)游戲，招兵買馬的工作始終由賀聆把關(guān)，人事部的人早就成了他的擁躉，何況溫錦還是通過他們部門約過來面試的，怎么也得主動補救下。

部長袁瑛察言觀色，當(dāng)即站出來，不陰不陽地說：“你拿什么和賀總比啊？”

是的，賀總。在旭日，高級總裁助理是總裁的左右手，就相當(dāng)于副總的存在。把一群有著多年工作經(jīng)驗的副總、總監(jiān)級競爭者淘汰掉從而被旭日正式任用的賀聆，光是職位上的差距，溫錦應(yīng)聘的實習(xí)生與之相比，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長久的冷落已經(jīng)讓原本就憤憤不平的溫錦忍耐到極限，被人一刺更是激化了所有情緒，迎著眾人的目光，溫錦踏前一步，挺起胸膛說：“能比的多了！賀聆，你敢不敢和我比試？”

賀聆目瞪口呆。主角受吃錯藥了？

“溫錦，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些誤會……”您老人家和誰有過節(jié)也不該和我這個NPC過不去啊。

“我看你是不敢接受挑戰(zhàn)！”溫錦尖聲道。

他已經(jīng)忍了很久很久了，第一次見面就被算計，之后又被一次次比下去，周圍所有的人，對賀聆有多贊賞就對自己有多輕視，就連公寓門口的保安都用勢利眼看人……最重要的是，齊雍旭滿心滿眼的只有賀聆，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像條狗一樣打發(fā)自己走，竟連半點也不顧及自己的尊嚴(yán)，這一切的怨憤都深埋在心里，在當(dāng)下引燃爆發(fā)。

一樣的學(xué)歷，差不多的出身，年紀(jì)相仿，論長相自己也不比他差，性格更是溫柔多了，這個人到底哪里比自己好了，值得所有人刮目相看？

“你也只不過是運氣比我好而已！”他如此歸結(jié)。

公司前臺大廳的喧鬧很快傳到了后方的辦公室，旭日的員工們探頭探腦，一副有好戲看的樣子，齊雍旭揉揉額頭，示意前臺打電話叫保安。

賀聆心里罵罵咧咧的，連帶著不好好走劇情的齊雍旭也一起罵進(jìn)去，面上卻只能一副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要說這小弱受想較量是吧，王牌檢察官大人有千百種方法虐得他哭爹喊娘，可溫錦是主角受啊，他一個NPC閑著沒事干嘛去客串反派呢？還嫌事不夠多？接下來鬧出的爛攤子還不是等著自己去收拾。幾百個位面穿梭下來，早就沒有那么爭強好勝了。

他想息事寧人，周圍人卻反而憤憤不平起來。

“你想比什么?。俊边@是好事的。

“賀聆上，教他做人，誰怕誰啊！”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

“快把會議室收拾出來！”這是所謂細(xì)心周到的。

溫錦提出比試也是臨時起意，當(dāng)下苦苦思索該比什么、怎么比才能讓自己漂亮地勝出，眼珠骨碌碌直轉(zhuǎn)。

賀聆卻更在意那幾個國際投行的人，因為這群人被晾在一邊，臉色已經(jīng)開始不太好了。他們可是過來和公司談融資的，說白了就是在送錢之前來旭日公司考察的先頭部隊，對公司能否成功上市至關(guān)重要。雖然投資合同已經(jīng)在方才的會議中大致談妥，可相關(guān)文書還沒有全須全尾簽下來，要是溫錦的一番大鬧讓這些強勢挑剔又專業(yè)的老白男投資顧問改變主意，他這一陣子就算白忙活了。

于是也不管一旁怎么鬧，他只管把幾個老外拉到一邊，拿出誠意和手段安撫他們，并想方設(shè)法從這些精明的儲蓄罐里摳更多的錢出來。

一番你來我往，老白男們總算露出了滿意的表情，盧卡斯是高盛集團(tuán)派來主持這個項目的負(fù)責(zé)人，臨走前笑呵呵地跟賀聆握手，抓著某人的手不肯放，感嘆道：“Mr.賀的專業(yè)才干真是讓人佩服啊，了不起的年輕人，絲毫不遜于華爾街的那幫老狐貍呢！光憑有你在這家公司，就已經(jīng)成為我決定投資的堅定因素了！”

賀聆：“這次的投資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盧卡斯：“希望我們還會有更多的合作機會！”這個老白男說：“不過我更想說，如果你想換工作的話，我們高盛集團(tuán)隨時歡迎你的加入，薪水絕對讓你滿意！”

“啊……如果我哪天因為不愛穿緊巴巴的西裝褲上班而被老板炒魷魚，一定來投奔你?！辟R聆笑著攤攤手，引來男人們一陣惺惺相惜的笑聲。

角落里談笑風(fēng)生的這群人沒有發(fā)現(xiàn)，周圍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徹底安靜下來，溫錦和旭日的高層們早已停止了爭執(zh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這里。

在場的人不管水平如何，或多或少都懂英語，賀聆和投資顧問們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