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笑道：“好事。我度為女道士啦。”

    李吉手一松，拂塵掉到了地上，嚇得他蹲下去揀，半晌沒能爬起來。梁玉一伸手，將他提了起來：“小心點(diǎn)。我是為阿娘祈福?！?/br>
    “老夫人可是痊愈了？”

    “當(dāng)然？不然我怎么還穿這一身呢？”

    【要是不好，您就要反悔的嗎？】李吉縮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梁婕妤受到的震撼就更大了——她還不知道m(xù)eimei已經(jīng)做了坤道。她驚得站了起來，指著梁玉問：“你、你、你這是怎么回事兒？奇裝異服的進(jìn)宮，你又皮癢了嗎？”【1】

    “不是，我就該穿這個。阿娘不是病了么？我就說，我出家祈福吧。如今阿娘好了，我還是再接著穿一陣吧?！?/br>
    梁婕妤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啊，那就先穿著吧?！闭f著撫了撫meimei的頭發(fā)，多好的一頭青絲，現(xiàn)在就這么挽起來了。她還有好些首飾想打扮meimei的呢，現(xiàn)在……

    “你等等！”梁婕妤忽然站了起來，她好像記得自己還有只金冠，道士戴小金冠，不是挺搭的嗎？

    梁玉沒想到，出了家還能再被jiejie給打扮。等梁婕妤覺得滿意了的時候，桓琚很難得的主動到了延嘉殿來——他也聽到了梁玉一身道士服的新聞。正好朝上太平無事，桓琚又挑到了一個極合意的人才。很巧的是，諸司將要放假，弘文館的袁樵把他祖父袁愷治的連注釋又整理一新，作為賀禮呈了上來。幾件事連在一起，桓琚一身輕松，帶著程為一就來了延嘉殿。

    梁婕妤聽到小宦官來報(bào)，趕緊準(zhǔn)備了兩副座兒，看到桓琚一個人的時候她還怔了一下，往桓琚身邊找凌賢妃。沒找著。

    桓琚已經(jīng)往上面坐下了：“三姨開始信道了？”

    梁玉把梁婕妤往前一推，按下去跟桓琚對著坐，一面回答：“阿娘生病了，怎么都不見好，我就發(fā)個愿心。病好啦，我琢磨著說話得算數(shù)，這不就換上了么?！?/br>
    南氏生病的事情桓琚是知道的，梁玉還跟他求了御醫(yī)。御醫(yī)沒治好也不算是他們無能，這不是得神仙治出手嗎？

    桓琚先稱贊一句：“三姨篤行孝道，可敬。”又問她師傅是哪一個，在哪個觀里修行，道號是什么。

    梁玉做道士就是個水貨，度牒都是花錢買的，道觀也是自己建的。錄牒的時候，道號都是代辦的宋義順手給起的。那個道觀，本來供什么神仙她都不大有主張，是宋果照著別的道觀給重整了一套的，道袍是呂娘子找裁縫給做的。她深身上下，就這身打扮，和肚子里一本跟道家沾邊兒。

    所以，她沒有師傅，自己就是觀主。觀名自己起的，叫做“無用”。

    桓琚聽說沒師傅之后，愣了一下，聽到無用觀，打擊過度，回過味兒來：“好了好了，你這個道號也不要提了。你發(fā)愿的時候是不是給三清供酒了？”神仙這樣都能保佑梁媼，看來當(dāng)時是喝醉了。

    梁玉也知道這事兒說出來怪寒磣的，臉上一紅：“沒、沒有啊！不是供鮮花香果么？還要供酒？”對，一應(yīng)儀軌她也啥都不知道。

    桓琚的臉憋得青紫，憋出來一句：“神仙真是給你面子。你……道觀還是起個雅俗共賞的名字吧，道號也是。”

    梁玉不懂就問，解釋道：“圣人，怎么這名兒不好嗎？我從里取的。埏埴以為器，當(dāng)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dāng)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br>
    桓琚抿抿唇，這句子他知道，只是不知道有人能把這一段給提煉成“無用”：“你以后讀書時要多想想。心意是好的，還是要通俗易懂，暢快淋漓才好。被你一氣，都忘了要說什么了?！?/br>
    梁婕妤趕緊說：“還是請圣人賜個號吧，她小孩子才讀了幾天的書呢？家里也沒有個識字的人。”

    這事兒桓琚愛干，叫小姨子頂著個“無用”也不雅?；歌⒌溃骸皠e叫無用啦，就無塵觀吧，你道號就是無塵了。師傅，讓道箓司給你找一個吧。程為一，都記下來。哎，再賜煉師法袍、法器、儀軌……”

    別的梁玉都知道，“煉師”是個什么東西？她卻不敢問了，因?yàn)橥茢嗍侵傅乃髅髯龅氖桥朗堪。Q個稱呼也是女冠，不是嗎？等會兒有師傅了就得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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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了桓琚的重事，本來普普通通一個花錢買度牒的不太光明正大的出家，就成了弘揚(yáng)孝道的典型?！盁o塵觀”也就出了名，匾是桓琚親筆寫的，做成匾額之后，原本的書法就裝匣子里供在了無塵觀主殿老君殿前?；羔谥廊套隽伺朗?，也親自寫了個短篇，著工匠刻了塊石頭立無塵觀里了。

    梁玉從宮里出來，匾、碑還沒立起來，梁大郎越想越不對勁，又給送來了幾個粗使的婆子。接著，宮里奉了桓琚的命令，給砸了梁玉兩架子的種種儀軌、道藏、神仙志，又賜了法器、法袍等等。

    第二天消息傳開來，正逢上年前各衙司封了筆放假，上門的人絡(luò)驛不絕。嚴(yán)家、李家是最早到的，帖子禮物先到，人接著來。大長公主本來是送份禮就可以的，但是蕭禮認(rèn)為，還是由自己的妻子陸氏代表大長公主去一趟，看看“三姨”的斤兩。袁家媳婦倆是猶豫的，見狀遲一些也由袁樵護(hù)送過來。

    無塵觀開門大吉，賀客之貴重僅次于皇帝閨女出家了。凡到無塵觀的人，門前下車，先看匾，進(jìn)門再看碑。先贊書法，再贊行文，人人都是行家。

    嚴(yán)家的那位楊夫人不止自己來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媳婦都跟了來。平王妃自己就能做主，小嚴(yán)氏嫁進(jìn)李家，是陪著婆婆。劉湘湘則是將meimei帶了來，不是親meimei，是名字與她非常有緣的劉洛洛。姐妹倆血緣不算太親近，因名字的來歷有些相仿，漸漸玩到一起。劉洛洛近來遇到了一件糟心事，劉湘湘就想把她帶過來散散心。

    梁玉跟劉湘湘頗為親近，聽說是她的meimei，急忙上前：“久仰大名，今天總算是見到啦。是為你寫的吧？”劉洛洛未必就比劉湘湘好看多少，但是眉宇間一點(diǎn)輕愁又透著堅(jiān)毅就十分招人稀罕了。

    劉湘湘嘲笑道：“怎么，讀到了？”

    “還沒呢，昨天圣人說煉師，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貋砀鷧螏熣f，呂師告訴我，也是道士。又說了一些神仙，就說到了這個。我六經(jīng)還沒讀完，又來兩箱子道藏，天爺，我才背完?！?/br>
    “我才說你活潑，帶洛洛來散心，你這一串話，也太活潑了，別跟煩著我們洛洛?！?/br>
    劉洛洛唇角微翹，寒暄完不再說話，只看她們兩個打趣，此時才說：“這樣就很好。我們彼此并不熟識，強(qiáng)要說什么是徒增尷尬。熟些就好。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