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他語氣中的丁點不友好，顯然是那句質(zhì)疑引起的。不由冷笑一聲：“不就是死了個人，有什么好哭的?！?/br>
青陽驟然抬起頭，眼中見了怒意。

夏非滿依舊冷笑：“有本事就為他報仇，坐在這里哀聲嘆氣算什么英雄好漢?！?/br>
他用詞生冷，青陽卻漸漸平和下來，良久才道：“說得對，該為他報仇才是……只是，要找到兇手談何容易，連君上都……”

夏非滿直視過去：“就怕找到了，卻不好下手?！?/br>
“這是何意？”

夏非滿別過頭去：“沒什么?！彼麗瀽灥淖谝慌裕瑩芘鸹鸲?。

青陽低落到后半夜，終于沉沉的睡去。而這一夜夏非滿睡得更艱辛，由于前車之鑒，他瞪著兩只眼，生怕再做噩夢咬人。他記得，小時候餓極了，做夢的確會啃東西，現(xiàn)在……大概夢中那條魚太美味了，才會讓他拿青陽的手解饞。

青陽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不能對不起俞生，更不能對青陽虧欠，今晚一定要注意。

可夏非滿終究是血rou之軀，后來撐不住，一不留神就睡著了。

迷糊中，他又回到了當年的小院。這一次，俞生沒有給他魚，而是背對他站著，背影有些瘦弱。

他定定的看，忽然發(fā)現(xiàn)小院是俞生小時候的，俞生也是小時候的俞生。長大后的俞生只以那副血污的模樣他夢里出現(xiàn)過，他甚至忘了俞生真實的長相。

那這么多年，他記掛的到底是什么？他求的又是什么。

如果，當年俞生沒死，他們還能不能像從前那樣。

想到這一點時，年幼的俞生忽然回過頭，臉上掛著虛情假意的笑，眼睛彎起來，好看，但很猙獰。

他張開嘴，一字一句緩緩道：“神明，你救不了我?！?/br>
當年夏非滿礙于身份沒有回絕這個稱呼，但他其實并不喜歡俞生這么叫他，他只喜歡那一聲“小滿”。他從草堆上爬起來，剛想糾正對方時，對方卻忽然將眼一瞪，里面流出血來，染得滿臉都是。

天冷，青陽一直用靈力維持體溫，睡得不很安穩(wěn)。朦朧中聽見有人喊著什么，睜開眼，就看見夏非滿隔著火光，蜷縮在營帳一角，嘴里念念有詞。

他又在做噩夢。

青陽本不欲理會，可夏非滿額角冷汗涔涔，神情痛苦的很。再結(jié)合之前的表現(xiàn)，看樣子夏非滿被這噩夢折磨不是一天兩天了。青陽喊了幾聲沒反應(yīng)，再猶豫片刻，起身去營帳外面抓了兩把雪，回來直接貼在他額頭上。

夏非滿驚呼一聲，終于睜了眼。他喘著氣，看見青陽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而他自己縮成一團，窩囊的很。

總算從那血淋漓的夢境里出來了，夏非滿抹去頭上化開的冰水，心里清楚，可嘴上強硬道：“多管閑事?！?/br>
青陽記著欠的人情，不和他計較。只道：“夏統(tǒng)領(lǐng)，你心里有郁結(jié)，長此以往，恐怕會走火入魔?！?/br>
夏非滿坐起來，將手伸向火堆烤水漬，口中道：“我知道，正在想辦法解開。”

青陽點點頭：“那便好?！?/br>
青陽又回到原地坐定，這個空當，夏非滿一直從他足尖看到他頸上露在外面的些許皮rou，心里想，殺你就能解開。

此時東方幽微發(fā)亮，夏非滿往火里填了一把柴，打算再暖和一會就出去巡查。

青陽也不睡了，盤膝坐著。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君上曾說，人心有魔障，皆是因不敢面對。夏統(tǒng)領(lǐng)不妨多想想讓你困擾的事，想通了，說不定就能……”

夏非滿打斷他：“那個朱雀死了，你也難過，你能想通么？”

“我雖難過，但已勉強接受，不會讓陰霾一直積攢在心里。君上責備我名不副實，沒有春日那盎然之態(tài)，我必須改?！?/br>
你們君上懂的道理那么多，對人那么好，怎么總是對我家尊上那般刁鉆？惺惺作態(tài)！

夏非滿冷哼一聲，起身出了營帳。可這一天，不自覺的就按照青陽所言，一遍遍去回想往事。幾十年了，他還真沒敢正兒八經(jīng)想過當年的一幕幕變故。

所有守谷的將士，見狀都噤若寒蟬，心說今年夏統(tǒng)領(lǐng)的毛病又犯了，還格外嚴重。這臉上冰的，九重天的神仙都能讓他凍死。

然而夜間，夏非滿又做夢了。

青陽被驚醒時，夏非滿已經(jīng)變成了山貓兒的模樣，喉嚨里發(fā)出“嗚嗚”聲，兩只爪子撓著壓帳角的石頭，已經(jīng)出了血。

青陽來不及多想，跑去外面捧了一把雪將它蓋住。但這回不湊效，連指甲底下的疼痛都叫不醒他，更別說這一點點涼意。

不過是片刻，冰雪已經(jīng)在他身上化開，他的毛皮濕透了，全貼在身上。

但動靜好像還真的小了些，他爪子漸漸不撓了，火光照見地上星星點點的血珠。他渾身顫抖，還是沒醒過來，青陽試探著摸了摸他的頭，很燙。

什么樣的噩夢，竟能將他折磨成這樣。

青陽不解，也很猶豫。強者一旦露出弱態(tài)，他就不知道該怎么對待。當年東華自裁時，他好歹還有朱明幾個幫手。現(xiàn)在，該不該救對方，又如何救？

夏非滿小小的原形縮成一團，嘴里發(fā)出含糊的詞：“冷……我冷……”

這幅樣子……跟尋常的病貓好像并無區(qū)別。青陽心里一動，不由自主彎下腰，將夏非滿抱起來，夏非滿也不知被燒糊涂了，還是仍然陷在噩夢里，本能的就往那溫暖的懷里貼。

青陽怔了怔，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往火堆里填了好幾把柴，掀起衣角給夏非滿擦起身上的水。

夏非滿不懂循序漸進，對于往事，他一直逃避。猛然間翻來覆去的想，一時間化不開，全都擠在心里，晚上又成了夢。夢境比他從前做的都要真實，非但往事歷歷在目，最后俞生還一臉血的對他吼：“要不是你，我怎么會有今天！是你害得我殺師父！你為什么瞞著我！沒有你，我能魂飛魄散么！”

隨后，艷陽天變成年幼時的冰天雪地，他被困在雪窩里，捕獸夾牢牢鎖著他。

一聲聲“小滿”與“神明”交替出現(xiàn)，揮之不去。夏非滿急的不分青紅皂白一通亂撓，不過是夢里的幻象，卻讓他撓破了爪子。

也不知道他掙扎了多久，忽然一個看不清臉的人將他抱起來，為他生火驅(qū)散入骨的寒意。

是尊上？不會，尊上從來不抱他。

俞生？更不會，俞生剛剛對他可是恨之入骨。

夏非滿勉強睜開通紅的眼，抱著他的人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這是……青陽？

夏非滿迷迷糊糊的想，怎么可能是他？一定還在做夢。

他一生求而不得，卻又總是貪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活該被夢境戲弄。可要這夢是真的，好像也并不糟糕，起碼身邊有人作伴，他暫時不用害怕恐懼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