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顧自己行事便是，無需過問在下?！?/br>
寇落苼便也不再理他，朝前走了幾步，抬手喚了個衙役過來，道：“你，叫上三四個弟兄，分開去找人，大街小巷都要找?！卑蛋灯沉搜哿⒃诓贿h處板著張死人臉的許孟，低聲道：“不止是九合縣，鄰近的幾個縣也去打聽打聽，悄悄的，明白了嗎？”

小衙役領(lǐng)命去了，寇落苼也無心再和許孟多嘴，隨意告了辭，就朝傅云書的書房走去，走到門口，敲了敲門，無人應(yīng)聲，便輕輕一推，房門打開，小縣令趴在書桌上，已經(jīng)睡著了，桌上倒扣了一本書，正是之前從寇落苼的院子里拿來的蓬萊志。

寇落苼隨手拿起蓬萊志翻看幾頁，嘴角漸漸掛上抹自嘲的笑，正要放回原位，卻對上一雙清亮的眼眸，于是坦然把書放下，道：“傅兄，你醒了？”

傅云書點點頭，直起身伸了個懶腰，睡眼惺忪地靠在椅背上，問：“那個失蹤案辦得怎么樣了？”

寇落苼把劉秀才的話大致復述了一遍，道：“已經(jīng)派人去找了，若劉秀才的兒子真是與人私奔，應(yīng)該跑不了多遠，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回來?！?/br>
傅云書點點頭，也并未將這等小事放在心上，只道：“這也過了一段時間了，不曉得那孔倫緩過來沒?！?/br>
寇落苼道：“去不去瞧瞧？”

傅云書正要答應(yīng)，王小柱忽然一陣風似的沖了過來，書房門敞開著，這廝卻好似見了什么洪水猛獸一般，連忙剎住，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道：“啟稟大人，那孔倫醒了?！?/br>
第31章移尸（二十二）

兩人對視一眼，寇落苼看見傅云書眼中冒出金光，“騰”地從太師椅上彈起，大袖一揮，道：“升堂！”

都說兒子像娘，據(jù)說孔德的妻子孔倫的娘，年輕時曾是整個江北府都有名的美人兒，一朝嫁入孔家，成了貴夫人，從此養(yǎng)在深宅二門不邁，外人再無法得見其美貌?？讉愐粡埬樀故堑昧怂锏恼?zhèn)鳎冒尊阒?，兩彎眉長入鬢，映著底下一雙細細長長的眼，眼角微挑，除卻俊逸倜儻，還藏著寒潭般的冷冽。他剛從昏迷中蘇醒，嘴唇不見絲毫血色，睨著一雙冷淡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看著坐在上首的傅云書。

寇落苼喝道：“大膽，見了縣令大人竟然不跪！”

孔倫微微地笑起來，露出一點潔白的牙齒，他鮮紅的舌尖抵上齒后，似乎正要說什么，身后的衙役抬起水火棍在他腘窩處重重一擊，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孔大少爺當即跌跪在地，僵了半晌，才抬起頭來，嘴上仍是懸著那抹笑。

傅云書道：“堂下何人？”

孔倫仍只是笑著，一言不發(fā)。

寇落苼冷聲道：“怎么，孔大少爺土匪窩里走了一遭，胳膊沒少腿沒斷，舌頭卻被人拔了？”

孔倫輕嗤一聲，終于開口道：“既曉得我是誰，又何必明知故問？”

傅云書道：“孔倫少爺既然還記得自己是誰，那么也該明白，本縣為何在此審問你?！鳖D了頓，一字一句地道：“阿玨是誰？”

孔倫眼中晶亮的光驀地熄滅，嘴角的笑漸漸收斂，化作寒霜風雪，冷冷地直對著傅云書。

傅云書問：“本縣且問你，阿玨是否便是沈玨？你與沈玨是何關(guān)系？”

孔倫一言不發(fā)，只冷眼睨著傅云書。

“怎么，”傅云書嗤笑一聲，道：“逝者已矣，你卻連承認自己心意的勇氣都沒有？沈玨現(xiàn)在還赤身裸體，孤零零地躺在尸床上，死不瞑目，若這世上真有鬼神，你就不怕半夜三更時，沈玨來敲你的門嗎？”

“他若真來，那便好了。”孔倫淡淡地道，垂下頭去，散亂長發(fā)遮住了他的眉眼，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聽他平靜地說：“沈玨是我的情人?！?/br>
滿堂一時寂靜，只聽得孔倫又低低地重復了一遍，“沈玨是我的情人?！?/br>
孔倫道：“他在被賣入我孔家之前，就被他那沒心肝的養(yǎng)父母賣過一次，賣去給乞丐頭子當小乞丐討飯，他運氣好，從拍花子手里逃了出來，然后遇上了我，我救了他，把他送回了沈家，就是這樣?！?/br>
傅云書道：“然后沈玨就以身相許了？”

“是我先看上了他，”孔倫將遮在面前的散發(fā)掠向耳側(cè)，露出秀致蒼白的面容，和唇角冷淡的笑，“于是我時常找借口去找他，那小傻子人單純，看不出我心懷不軌，還傻傻地把我當朋友。我見時機成熟，便攛掇他來孔家做工，他答應(yīng)了，我出的價高，沈家那兩個養(yǎng)父母更是求之不得，然后他就成了我的小廝，再然后……再然后我就把他拉上了床。”像是想起了什么好事，孔倫的臉色變得溫和，笑意卻仍是冷淡，道：“他沒有不情愿，我很開心。”

龍陽之好、斷袖之癖，這些典故傅云書是曉得的，但他原以為，那都不過是早已湮滅在歷史長河中的故事而已，直到現(xiàn)在，聽見孔倫平靜的敘述，他才有些恍惚地明白，即便是久遠的典故，其間的愛戀情愫，也是每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都可能有的。

他聽著孔倫講這些與案件本身關(guān)系不大的事，非但沒有出言阻止，反而心砰砰直跳，他察覺到自己耳垂guntang，再過一會兒，也許就要燒到臉上了。

寇落苼忽然出聲，道：“孔倫，你可知沈玨已死？”

傅云書悄悄轉(zhuǎn)過頭，望著寇落苼的側(cè)臉。

孔倫靜默片刻，道：“我知?！?/br>
寇落苼又問：“你可知沈玨何時被害？”

孔倫道：“我知。”

公堂頓時一片嘩然。

寇落苼再問：“你可知沈玨被誰人所害？”

孔倫忽地笑起來，眼中卻淌下淚來。

他說：“我知?！?/br>
深吸一口氣，寇落苼定定地看著孔倫，問：“是誰？”

話音剛落，孔倫前后猛晃了晃，然后一頭栽倒在地。

傅云書“騰”地站起身，寇落苼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稍安勿躁，我去看看他搗什么鬼?！北娧靡墼径家粨矶狭?，見寇師爺走下來，連忙讓開，寇落苼蹲下身，探了探孔倫的鼻息與頸側(cè)動脈，均無異樣，又把了脈搏，也未覺有不對之處，心中正暗道奇怪，忽地想起先前孔德派來的那位郎中給孔倫灌下的那瓶藥丸，于是起身回到傅云書身邊，彎腰附在他耳邊，道：“人死不了，保險起見，還是請個郎中過來給他瞧瞧?！?/br>
傅云書道：“他爹送來的那個郎中不還在么，把他叫過來看看?！?/br>
寇落苼輕輕搖了搖頭，道：“以我所見，還是換個人看比較好。”

傅云書一怔，霎時明白了他的用意，“寇兄的意思是……”

寇落苼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傅云書頷首，道：“來人，去將城東的白大夫和城南的邵大夫請來?！?/br>
王小柱請示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