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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之下,不免有些失態(tài)?!?/br>女子淡然看了看北堂戎渡,輕笑一聲:“是么,與我長得很像?那自然也是個美人了,難怪把你這小家伙生得這樣招人喜歡?!彼α诵?,卻突然間不知道為何,臉色在剎那變得雪白,神態(tài)劇變,須臾,驀然抬首牢牢看住北堂戎渡,神色中洶涌著什么被死死壓抑住的東西,厲聲疾問道:“你娘是誰?多大了?……回答我!”她語氣凌厲,極不客氣,但北堂戎渡見她容貌肖似母親,因此隱隱覺得親切,并不在意她的疾言厲色和莫名其妙的問題,剛想答話,卻猛地突然想起一樁事來,不由得眸光一滯,牢牢盯住了這個美麗的女人——北堂迦是北堂晉臣自外面抱回來撫養(yǎng)的私生女兒,而眼前的女子與祖父北堂晉臣相熟,且容貌又與北堂迦如出一轍……——似乎冥冥中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北堂戎渡緩緩吐出一口氣,目光一轉也不轉地看著那女子,靜靜片刻,半晌,才慢慢說道:“……我娘,今年三十歲?!鳖D了頓,又輕聲補充了一句:“她尾椎的位置,有一塊紅色胎記。”手中的團扇悄然落地,旋即就是長時間的死寂。女子華麗的衣裙如同天邊的虹霓,流光溢彩,只是上面繡著的花紋卻不知為何開始幾不可覺地浮動著,仿佛水面上隨著漣漪顫動的細碎日光,仔細看去,才發(fā)現(xiàn)那裊娜纖細的身軀原來正在微微顫抖著,涂有粉色蔻丹的玉手,也幾不可覺地慢慢握成了拳……北堂戎渡靜立在原地,忽然間朝前走了兩步,看著那女子,輕聲道:“你……是我外祖母么?!?/br>女子抬起頭,眼中似是隱隱有水光流動,她的聲音有幾分恍惚,定定瞧著幾步外的北堂戎渡,怔怔地道:“……嗯……”話音方落,就聽一陣環(huán)佩丁冬的促疾雜響,女子攪裙快步行至北堂戎渡面前,一言不發(fā),直接伸手將那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一把緊緊摟進懷里。那女子只是緊摟著北堂戎渡,似是要從他身上覓得一點可以支持住自己的力量,北堂戎渡被擁進這樣一個軟玉溫香的懷里,饒是他心性堅穩(wěn),此刻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唏噓之意,卻又忽然笑了一聲,輕輕嘆道:“這世上的事,還真是巧……”女子并不答話,只是牢牢攬北堂戎渡入懷,她的手指那樣涼,就仿佛是在冰冷的潭水中浸過一般,北堂戎渡也沒再說什么,只用手輕拍著她的背,意似安慰。半晌,有聲音平靜地響起:“……我要去見你娘?!迸勇曇綦m穩(wěn),然而北堂戎渡卻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卻未必有這樣平靜……北堂戎渡輕輕推開對方的懷抱,搖了搖頭:“……我娘已經過世很久了。”女子臉上的神情凝住了。她仿佛極力想要鎮(zhèn)定下來,用力抿住嬌紅欲滴的朱唇,兩只手有些神經質地抬起,給北堂戎渡雜亂無章地胡亂整理著衣襟,沒動幾下,卻忽地手上力道一岔,頓時就扯掉了少年衣襟上綴著的一顆琥珀珠子。一雙雪白的纖手停了下來,女子的聲音有些啞澀,手指緊緊捏著那顆琥珀,似是要把它捏碎了一般,一字一字地慢慢道:“……你娘她,死了?”北堂戎渡輕聲道:“嗯……她已經過世好幾年了。”女子忽然轉過身,一言不發(fā),船內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她緩緩說道:“……我姓許,許昔嵋,是你……外祖母?!?/br>北堂戎渡眉梢一動:“昭華夫人……摩月教教主?”許昔嵋回過身來,沒說話,面上似乎有一分淺笑,神色沉靜而安詳,只是眼角,依稀有一縷幾不可覺的殘余水痕,一顆晶瑩的淚珠盈于她如鴉翅一般的睫毛上,搖搖欲墜。她伸出手,柔柔地撫摩著北堂戎渡的臉,一遍又一遍,細細端詳著少年俊秀無雙的面孔,眼神柔和得就像是春日里剛剛化凍的溪水:“原來我還有一個外孫……我的心肝寶貝……我的好孩子……”北堂戎渡用手指替她輕輕拭去了眼角殘余的水漬,微笑道:“您長得可真漂亮……我娘很像您?!痹S昔嵋的眼角有淡得幾乎察覺不到的一兩條細紋,似淺淺的一抹花影,慢慢摩挲著北堂戎渡的臉頰,含笑柔聲道:“是嗎。”許昔嵋畢竟并非尋常人,很快就完全平靜了下來,恢復了先前時的模樣,她攜著北堂戎渡的手,在一張貴妃榻上坐了,兩人一起絮絮說著話。剛說了沒幾句,許昔嵋的笑容就突然凝滯在了臉上,她忽地握緊了北堂戎渡的手,目光犀利如冰:“不對……剛才我一時心神激動,沒有顧得上注意到……你,你娘怎么會是她,你明明,你爹明明是北堂尊越那個小子,他們兩個是兄妹,都是北堂晉臣的種!”北堂戎渡眼底的神情一凝,突然就淡漠而笑:“是,我就是他們倆生出來的,他們兩個以前不知道這事,后來我娘知道了,就死了……祖父當年只說我娘是在外面收留的養(yǎng)女,堡里的人,從來都不知道我娘的身世。”說著,就一一將從前之事全部告知了許昔嵋。“……北堂晉臣你這畜生,害了我還不夠!又害了我女兒!”許昔嵋猛然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木質扶手,胸口劇烈起伏著,“你這混帳東西,混帳……”她忽然又凄厲冷笑一聲,咬牙道:“好,好孩子,你做得很好,那姓安的賤人害死你娘,你就應該這么炮制她,叫她和她肚里的孽種一起死!只可惜我不在,不然我不會這么便宜了她,定要將她投入教中的蠆盆,受盡萬蛇噬身之苦而死!”北堂戎渡搖了搖頭,道:“我已經報了仇,母親也已經逝去多年,您就不必再想這些陳年舊事了?!痹S昔嵋看著少年,情緒平復下來,不覺幽幽嘆了一口氣,抬手輕輕撫著北堂戎渡的臉:“我可憐的孩子,從小就沒了娘……北堂尊越他,對你好不好?”“父親對我很好,您不用擔心。”北堂戎渡露出一點笑容:“倒是您身為教主,不是一般應該在苗疆總教那里嗎,怎么到這兒來了。”許昔嵋云鬢如霧,愛惜地摸了摸少年的頭發(fā),聲音如同流水潺潺:“我身為教主,卻沒有兒女,因此這回出來,就是要去尋資質極好的孩子帶回總教,精心培養(yǎng),日后來繼承教位……現(xiàn)在好了,我有了自己的親外孫,還要再去找什么人?”北堂戎渡笑了笑,沒說什么,許昔嵋對他越看越愛,只不過在端詳了少年一陣之后,不免又勾起往事,因此漸漸就有些唏噓,道:“你長得確實很像你祖父,當年他有事在苗疆停留,無意中與我相識,那時候我多年輕啊,才剛剛十五歲……而現(xiàn)在,我卻已經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