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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飯,吃了壽面,許昔嵋一邊在侍女端來的銀盆里洗了手,一邊笑道:“今日有新鮮螃蟹,我已命人在亭子里擺了桌子,且去一頭賞花,一頭吃蟹,還能說說話,倒是最好?!北娙俗匀粦?yīng)了,一時間便陪著許昔嵋去了后園。一行人沿路進(jìn)到臨湖的一間亭子里,亭子四周環(huán)湖,只聞得荷花的清新香氣陣陣而來,幾只水鳥低低飛過水面,日光在湖中灑下點(diǎn)點(diǎn)斑駁金色,放眼看去,這一番景色,果然令人心曠神怡。亭內(nèi)已有一套花梨圓桌并椅子擺在中間,桌上設(shè)著杯箸酒具,眾人一一坐了,自有下人端了剛蒸好的螃蟹送上來。北堂戎渡取了銀質(zhì)的蟹八件(古代吃蟹的工具)開始剝蟹rou,掰了個滿黃的螃蟹送到許昔嵋面前,笑道:“這蟹果然肥滿得緊?!睂γ婺羶A萍拈著一只裝有黃酒的海棠漱石杯,哧地一笑,道:“你倒在我們面前做這孝順模樣,姨姥姥,您可當(dāng)心著些,指不定他是今日送的壽禮少了,這會兒心虛了,趕緊巴結(jié)您呢?!痹S昔嵋聽她一說,也笑了,道:“不錯,待會兒就叫人去點(diǎn)點(diǎn),看東西到底有多少,若是少了,我管保給他松松皮?!蹦羶A萍忙笑著眨眼道:“那您若是當(dāng)真見東西不多,且定要罰他多補(bǔ)上一倍?!痹S昔嵋笑道:“既這么著,到時必叫他補(bǔ)兩倍的?!蹦羶A萍將手一拍,道:“妙極!正和我想的一樣呢?!彪S即晃了晃手指,一笑道:“等罰的東西到手,姨姥姥總得分我三成才好,才不枉我眼下白白做了惡人哩?!?/br>眾人聽到此處,不覺都笑了,連牧傾寒面上亦是微帶笑色,北堂戎渡拿筷子指點(diǎn)著牧傾萍道:“嘖,我說呢,拿我做筏子,你倒得了實(shí)惠!可瞧我長得像冤大頭不像?天離黑下去還早著呢,你倒現(xiàn)在就只管做起夢來了,還不快斟一鐘酒來給我喝呢,才免我給你兩個暴栗?!币幌捯弥T人皆笑,許昔嵋笑罵道:“還只管鬧!你倆一湊到一處,沒有不斗口的,仔細(xì)螃蟹都涼了?!甭犓l(fā)話,眾人這才各自取了螃蟹,動手剝了起來。一百零九.我輩豈是無情人北堂戎渡吃了半個螃蟹,抬眼見對面牧傾寒神情淡淡,正剔著金紅的蟹膏,便拿起自己面前放著的酒杯,一口飲凈了里面的酒,然后對牧傾寒笑道:“知道你平日里甚少飲酒,酒量也一般,不過眼下既是吃螃蟹,就多少也喝些?!币慌阅羶A萍亦道:“說的是呢,螃蟹性寒,還是該喝些黃酒,把螃蟹送下去,方不至于傷了腸胃,哥,你也多少喝幾杯?!北碧萌侄尚α诵?,隨手拿了酒壺,往牧傾寒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些酒,道:“原是為了你好,若不愛便不多喝罷,只三五杯,也好歹把五臟暖一暖,去去螃蟹的涼性。”又一一給眾人都斟上,說道:“來來來,咱們都盡飲了此杯。”牧傾寒執(zhí)了杯子,與諸人一同將酒飲下。一時間飲酒談笑,北堂戎渡拈著螃蟹,細(xì)細(xì)剝開,將那蟹rou蟹膏都一一挑出,拿碟子盛了,又蘸了些醬醋,不知不覺,等吃了兩個螃蟹后,倒蘸了不少醋,只覺口渴,因此便一味地喝酒,這黃酒性熱,北堂戎渡喝了這許多之后,身上也熱起來,只好讓沈韓煙幫著把外面的正裝脫了,只穿著里頭的玉色彈墨袷衫,許昔嵋見他面如新月,右耳上扣著個蓮花白玉耳釘,眼凝清波,越發(fā)顯得眉目風(fēng)流,再一見另一處牧傾寒玉冠青袍,雖遠(yuǎn)不及北堂戎渡容色驚人,卻也自有一股英岸軒冷的沉靜氣息,及至另外兩人,沈韓煙自不必說,牧傾萍也是花貌玉顏,形容如畫,這一桌的四個年輕人,真真俱是人中龍鳳,不覺便勾起了自己年輕時的記憶,嘆笑道:“瞧著你們幾個,才讓我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說著,一時間忽又想起當(dāng)年與北堂晉臣兩情同好之際的那些濃情蜜意時光,突然之間不知怎地,竟是眼窩微微發(fā)熱,心頭酸澀,再無什么心思談笑風(fēng)生,遂斂神微笑道:“你們年輕人坐坐罷,我在這里,你們多少也有些放不開?!蹦羶A萍忙道:“哪有,您在這兒和我們一塊兒說笑才好?!逼溆鄮兹艘嗍浅鲅酝炝簦S昔嵋搖頭笑道:“我已是年紀(jì)不輕,不比你們年輕人,還是去躺個午覺才好,你們且在這里自在說話罷?!睅兹寺犃?,這才不再多言,一同起身送許昔嵋出了亭子,許昔嵋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再送,自己慢慢走遠(yuǎn)了。……房中焚香細(xì)細(xì),許昔嵋走到梳妝臺前,靜立了一時,既而款款坐下,對鏡自照。鏡中現(xiàn)出一張明艷不可方物的臉,云鬢高挽,珠翠生燦,恰是花面相交映,只有仔細(xì)看去,才能夠發(fā)現(xiàn)眼角處依稀有著幾絲細(xì)紋,許昔嵋坐在梳妝臺前,靜瞧著鏡子里的人,眼看著青絲依舊如瀑,可眼底卻早已清靈不再,一時間不由得生出幾分淡淡的凄然蕭索之意,回想過往,遙憶當(dāng)年如花年華,自己與那人一雙如玉佳偶,若是當(dāng)初人未散情未斷,如今雙雙看這江山如畫,日月交升,豈不幸福美滿,而現(xiàn)下卻只是形單影只,兀自看那花開花落,空自一腔寂寥,縱是鏡中天香國色未改,卻怎奈得心意漸蒼……許昔嵋撫顏相對鏡中人,一時情腸百轉(zhuǎn),縱有千言萬語,亦難描其中滋味,忽然輕輕笑道:“再有幾年,我就要五十歲了,從前我一直以為你從來都沒有贏過我,可是直到現(xiàn)在,我才知道自己輸了……晉臣,如果時光可以倒轉(zhuǎn),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那該有多好。”……在她最美好的年紀(jì),心愛的人卻不在身邊,兩個同樣驕傲的人,哪一個都不懂得低頭,也不明白在情愛面前,從來都沒有絕對的輸贏……如果當(dāng)初可以讓一步,是否如今就會截然不同呢?只可惜,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如果’,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永遠(yuǎn)也不會再回來——如果時光可以倒轉(zhuǎn),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那該有多好。……后園亭里四人尚自吃蟹說話,北堂戎渡拿著酒壺,給自己與沈韓煙、牧傾寒三人一一滿上了酒,旁邊牧傾萍正挑了個滿黃的螃蟹,手里拿著銀質(zhì)的小巧工具在剝蟹,指甲上涂了粉紅的蔻丹,十分精致可愛,見沒有自己的份兒,便道:“怎么厚此薄彼,卻不給我也倒上?”北堂戎渡笑道:“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喝這么些酒做什么,照我說,你連這螃蟹都不該多吃才是,萬一養(yǎng)成個楊妃一樣的胖妞,那就麻煩了?!逼溆鄡扇寺犃耍夹α?,牧傾萍雙腮生赤,順手拿著正剔螃蟹的銀鑷子,就去敲北堂戎渡的手:“我打你個油嘴的,一日不嘲我兩句,你就不舒坦呢?!北碧萌侄杀苓^鑷子,笑道:“罷了,明明吃螃蟹蘸的是醋,莫非你卻是蘸的辣椒油不成?不然怎么火氣不小。”旁邊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