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然，開國之初，總需循序漸進(jìn)，本王已決定設(shè)置科舉制度，沿用唐時(shí)的科舉制，選拔各色人才，通過科舉，來逐步削減門閥勢(shì)力?！?/br>
說話間，北堂戎渡已磨好了墨，取筆蘸了蘸，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道：“唐時(shí)科舉制度？多少還不是很完善，我有些想法，不如拿出來，爹看看怎么樣?！北碧米鹪轿⑽⒁恍?，道：“你說?！?/br>
……

……良久，北堂戎渡放下筆，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道：“這最后一條么，就是實(shí)行糊名和謄錄制度，將考生的卷上所寫的姓名籍貫等等，全都密封起來，命專人另行謄錄抄寫，考官評(píng)閱試卷時(shí)，不僅不知道考生的姓名，就連字跡，也無從辨認(rèn)。”他說到這里，不覺冷然笑道：“我就不信，誰還能從這里，再給我弄出什么貓膩來……”

一時(shí)間父子二人突然相視而笑，彼此眼中都有精光微現(xiàn)，稍后，兩人又一起動(dòng)手將案卷整理清楚，待諸事已畢，北堂戎渡這才感覺到有些酒意上涌，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gè)呵欠，道：“困了……爹，我先找個(gè)地方躺一躺……”北堂尊越聞言，起身走到窗邊的一張編竹涼榻上坐了，招手道：“你來?！北碧萌侄梢姥赃^去，伏在北堂尊越膝上，用手把玩著對(duì)方束在腰間的圍玉，腦袋在父親胸口上蹭了蹭，笑道：“……你這么坐在這里，叫我怎么睡？”北堂尊越攢住少年的手，低低笑道：“那就一起睡？”北堂戎渡把他推走，笑吟吟地道：“我才不，兩個(gè)人挨在一起，熱也熱死了?！闭f著，自己順勢(shì)往涼榻上一躺，踢掉鞋子，露出腳上的繡邊夾紗白襪，拽過一只彈花枕頭，掖在頭下，看著北堂尊越，笑道：“走罷走罷，這里沒你睡的地方?！北碧米鹪缴熘冈谒X門上一彈，哂道：“懶怠東西……”

……

午后日頭生熱，偶爾有風(fēng)吹進(jìn)，便拂得雪白的綃絲紗簾隱隱波動(dòng)，如同水面微瀾。

北堂戎渡一覺睡得香甜，待醒來時(shí)，卻發(fā)現(xiàn)北堂尊越正側(cè)身躺在他身邊，與他交頸而眠，北堂戎渡先是微微一驚，既而輕手輕腳地半坐起身來，有些猶疑不定地端詳著男人那張毫無瑕疵的完美面孔。

北堂尊越睡得很沉，緊閉的眼瞼顯示出他似乎是很安心的模樣，北堂戎渡不想吵醒他，便自己輕輕穿了鞋，離開了涼榻。

書案上的公文早就收拾好了，整整齊齊地堆在案角，那架被插在筆架上的風(fēng)車也還兀自微微轉(zhuǎn)動(dòng)著，北堂戎渡看見書案中間放著一張上好的雪浪宣，上面有一幅畫了一半的畫，畫里有一條小溪，岸上一個(gè)少年還沒來得及添上眉目五官，但看得出整個(gè)人似乎十分悠閑，只坐在樹下，手里拿著魚竿在釣魚，北堂戎渡見了，不覺一笑，一手捏了捏下頜，從旁邊拾起筆來，飽蘸了濃墨，在紙上一筆一劃地畫起來，為畫上的少年一一添上五官。

殿外有風(fēng)無聲而過，令人只覺愜意，北堂戎渡為畫上的人畫好五官之后，似乎有些意猶未盡，便又漸漸地添上花草，鳥雀，游魚……

忽地，遠(yuǎn)處的涼榻上依稀有什么動(dòng)靜，北堂戎渡抬頭看過去，原來是北堂尊越翻了個(gè)身，仍舊安睡，北堂戎渡不覺莞爾一笑，既而重新將目光移回到桌面上。

但下一刻，北堂戎渡的神情就已變了，他愣在那里，似乎是看見了什么出乎意料的東西——畫面上，一個(gè)身材高大的男子正靠在樹前，含笑看著少年執(zhí)竿垂釣。

北堂戎渡只覺得心臟好象是被誰猛地?fù)袅艘幌?，不知所措，他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shí)候畫出這個(gè)人的，可又無可辯駁地知道那就是出自于他自己的筆下——是不知不覺間，在筆尖游走中，流淌出了這個(gè)人的身影……

北堂戎渡的手有些僵住，滯在那里，他站在桌前，心中有什么東西在上不上下不下地翻涌，心跳如鼓，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心底最深處，不知道從什么時(shí)候起，或許就已經(jīng)開始接受他的父親了……習(xí)慣的力量，竟然如此可怕。

手中的筆一顫，軟軟墜到地上——

那扇他一直緊閉的門，似乎終于，被敲開了。

一百五十六.一心只共絲爭亂

白日的辰光越發(fā)長了，這一日午后倒不怎么熱，青竹細(xì)簾低垂，滿室生涼，寂靜無聲，沈韓煙練功回來后，便在靠窗的榻上午睡。

臨窗小幾上放著一尊美人觚，里面插有幾枝恣意開著的蛇目菊，花瓣上還凝留著細(xì)小瑩潤的水珠，海棠雕花的窗子半掩半開，從外面徐徐送入花香，床前兩名宮人一左一右地站著，搖扇送涼，唯殿外有蟬的嘶鳴聲起起伏伏地傳過來，令人隱隱有些煩躁。

整個(gè)人還未等入夢(mèng)，半寐半醒間，就隱約聽得外頭有人說話的聲音，片刻之后，一直不徐不疾的風(fēng)似乎就忽然變大了一點(diǎn)兒，沈韓煙此時(shí)正面朝窗子睡著，覺得風(fēng)力大了些，便不覺沉沉愜意道：“……就這樣扇便是……”話音未落，忽然就聽有人‘嗤’地一笑，沈韓煙聽出聲音不對(duì)，神志便頓時(shí)清醒了許多，翻過身來，就見北堂戎渡正站在榻前，身穿薄薄的綾綃衣衫，不帶一絲雜色的純白，手里拿著方才宮人所用的水墨群山半透明刺繡白紈扇，正在為他扇風(fēng)，沈韓煙慢慢翻身坐了起來，發(fā)鬢微微有些松散，漆眸微餳，清新如一縷林間的清風(fēng)，一手扶了扶頭上的玉冠，一面有幾分慵懶之意道：“你扇這個(gè)做什么……這是旁人的活計(jì)，又不是你該干的……”說著，從北堂戎渡手中拿下白紈扇，隨手放到一邊。

北堂戎渡也沒在榻邊坐下，只是笑道：“我剛剛聽說你在睡覺，就叫人去把外面那些蟬給粘了，省得聒噪得人心煩睡不著……你聽聽，這回可是沒聲了罷?！鄙蝽n煙微微凝神，果然發(fā)覺外頭的蟬聲漸次小了下去，不由得莞爾一笑，抬手理了理衣領(lǐng)，手腕上露出一掛綠玉珠串，翠色清清，圓涼靜潤，與發(fā)上束著的的碧玉冠互襯，格外醒目，他理著略松的領(lǐng)口，問道：“……正事都忙完了么?！北碧萌侄缮炝藗€(gè)懶腰，左右活動(dòng)了一下脖子：“可不是么，剛剛批完……今天不怎么熱，等會(huì)兒我還要帶佳期出去走走。”沈韓煙聽了，不覺一笑，更顯得其人清雋閑逸，點(diǎn)一點(diǎn)頭道：“這樣也好，露兒從前許久不曾見你，父女之間生分了總是不好，如今你和她多親近親近，才是正理?！?/br>
北堂戎渡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那你呢，不和我們一起去么？難得今天下午天氣倒不怎么熱?！鄙蝽n煙含笑重新歪在枕上，閑閑地?fù)u一搖扇子，扇柄上的杏色流蘇柔軟地拂在他的衣袖上，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