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銀炭，且不知道添了什么香料在里面，一股子異香。

沈韓煙見了北堂戎渡進(jìn)來，便笑道：“怎么這樣早？”北堂戎渡順手抄過旁邊一名宮人奉上來的一個拳頭大小的平金手爐，攏在掌心里熏渥著，道：“過年么，自然要起得早些……閑來無事，就瞧瞧你在做什么?！鄙蝽n煙穿上一襲雪白的袍子，圍上腰帶，一把油光水滑的黑發(fā)只松松用一根銀灰色的絲穗系住，垂在身后，腳上蹬著麂皮暖靴，聞言便是一笑，說道：“我能做什么，不過是和旁人一樣，大過年的，吃吃喝喝的罷了?！北碧萌侄捎謫柕溃骸凹哑谀?？”沈韓煙用手整了整衣領(lǐng)：“還在睡……小孩兒家都愛賴床，哪有這么早就乖乖起來的？讓她睡罷，等會兒快收拾進(jìn)宮時，再讓人叫她起來。”說著，便接過宮人捧來的上好青鹽，開始蘸了刷牙，然后又細(xì)細(xì)地洗過了臉。

北堂戎渡在一邊瞧著，沈韓煙穿得素凈且簡單，身上的那件束身廣袖外袍顏色純白，式樣普通，無非是剪裁得比較合身罷了，但仔細(xì)看去，才發(fā)現(xiàn)卻原來是用白孔雀的羽毛捻織成線，編結(jié)而成，極為飄逸輕薄，穿在青年身上，相得益彰，更添了一分清俊，只這么一件衣裳，就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人工物力，比什么綾羅綢緞都要貴重得太多，北堂戎渡見了，不由得點頭而笑，用手摩弄著懷里的暖手爐，道：“這件衣裳，也只你才配穿而已?！鄙蝽n煙聽了他這贊嘆之語，不覺一哂，沒有接腔，取了毛巾擦一擦臉，只道：“你來得這樣早，可曾吃了飯沒有？”北堂戎渡一摸肚子，大大咧咧地道：“哪兒呢，還沒顧得上吃，來你這里，就是為了蹭飯來著。”沈韓煙聽了一笑，隨即便吩咐下去，讓廚房整治一桌清淡小菜上來。

兩人在一處吃了早點，一時飯畢，沈韓煙忽然笑道：“北堂，我要到外面掛燈籠，你去不去？”北堂戎渡聞言，放下筷子笑說道：“好啊，怎么不去。”說著漱了口，拿了香片壓在舌下，便跟著沈韓煙出了屋子。

這幾日零零星星地下了幾場小雪，不過天氣倒也不算很冷，地上的積雪也不厚，靴底踩在雪上，便發(fā)出輕微的咯吱響動，偶爾一陣風(fēng)過，幾株四季常青的樹木便枝葉沙沙微響，同時從樹上抖落些許雪屑。

北堂戎渡手里捧著大小不一的幾只大紅燈籠，站在一旁給沈韓煙打下手，看著他將象征著新年喜慶的燈籠一只一只地用紅繩系在樹上，沈韓煙手上一面忙碌，一面問道：“對了，我聽說等到過了年，王上便要南下……你也一起去么？”北堂戎渡點了點頭，隨手折了一枝梅花放在鼻下輕嗅，只覺香氣沁人肺腑：“眼下南方差不多已經(jīng)平定，前日，西面鐘家又派人前來，表明了愿意歸附朝廷之意，如此，西、南兩處已經(jīng)可以說是大半入手，因此父親便決定順?biāo)舷拢恢毖匮步?jīng)至西邊，一來是為了接見各地依附歸降的勢力，這二來么，也是有建威立勢的一層意思在里面?！?/br>
沈韓煙微微‘嗯’了一聲之后，便也沒有再問，倒是北堂戎渡一時間看了看時辰，覺得差不多了，便對沈韓煙道：“把斗篷穿上罷，咱們也該進(jìn)宮去了。”說著，命人抱北堂佳期出來，又叫隨身的太監(jiān)去宋氏與謝氏那里傳話，讓兩人準(zhǔn)備一同進(jìn)宮赴宴，二女身為側(cè)妃，并不是妾侍一流，按例在一些正式的場合中，也都是有資格陪同北堂戎渡一起出席的。

沈韓煙聞言，便叫人取來一件藍(lán)緙絲四色金面天馬皮袍，披在身上，說道：“宋氏如今已經(jīng)有了好幾個月的身孕，我見她精神還好，想必里面的孩子應(yīng)該是長得很康健的?！北碧萌侄尚α艘幌?，卻沒說話，頓了頓，才道：“……這樣的話，自然很好?！闭f著，二女已各自扶著宮人的手，身上嚴(yán)嚴(yán)實實地裹著大氅，自遠(yuǎn)處款款而來，見了北堂戎渡與沈韓煙，忙上前請安，北堂戎渡的目光在宋氏微微鼓起的大氅上停了一瞬，面上神情如常，沒有多說什么，只帶人乘車前往王宮。

一路打起儀仗，衛(wèi)士開道，來往行人盡皆退避，過得一陣，才算是到了王宮。

宮中亦是一派喜慶歡快的氣氛，北堂尊越設(shè)下酒宴，召群臣一同歡宴飲樂，其實先前因為戰(zhàn)事的緣故，北堂氏一部已有不少節(jié)慶之日都是不曾認(rèn)真地好好cao辦過的，過得頗為簡單，而如今南、西將定，情勢已是一片大好，因此這一回的新年便辦得正式了許多，雖不至于奢華靡費，卻還算得上隆重，這也是君臣同樂，普天同慶的意思。

在座群臣一同暢飲美酒，觀賞歌舞，說不出地?zé)狒[，宮中上下皆是一派歡騰，北堂尊越高坐上首，君臣?xì)g聚一堂，其間百戲雜耍，各色兼?zhèn)?，無所不包，眾人飲樂無度，端得是熱鬧非常。

當(dāng)下中午宴后，便擺起戲來，正演得精彩之際，北堂戎渡卻是起身離席，歇在偏殿里休息。

一時間北堂戎渡躺在暖榻上，聽外面人聲歡沸，鼓樂咿呀，不覺翻了個身，倒也沒有多少睡意，他貼身的一個太監(jiān)十分乖覺有眼色，見狀，便湊趣上前陪笑道：“世子想來也睡不著，不如奴才們陪世子微行出宮游玩，在外頭逛逛，瞧瞧京都中的氣象，也算是與民同樂了?！北碧萌侄陕犃?，遂笑道：“你這奴才，倒也乖覺……好了，就依你之言。至于陪著的人么，也不要多了，就叫上兩三個人跟著，隨時供我使喚就是了?！蹦翘O(jiān)聽了，忙垂手應(yīng)下。

不多時，北堂戎渡披著大氅，頭戴兜帽，身后只跟著兩個喬裝作青衣小帽打扮的太監(jiān)，便出了宮門，并沒有帶侍衛(wèi)，只因以北堂戎渡如今的修為，天下之大，已大可去得了。

街上人聲鼎沸，熙熙攘攘不已，雖說當(dāng)年自從胡人南下之后，天下群雄并起，逐鹿中原，但此處是無遮堡勢力范圍原址，并沒有受到戰(zhàn)火波及，是故百姓安然無恙，如今此處建為王都，權(quán)貴甚多，自然更是富足安寧，因此新年時節(jié)，街上雖然算不得男女老少摩肩接踵，卻也行人著實不在少數(shù)，人人都是身穿新衣，面帶喜氣，一派歡樂喜慶氣氛。

今日天氣倒不算很冷，北堂戎渡走在街頭，饒有興致地看街道兩邊或是擺賣吃食玩意兒的攤子，或是敲鑼打鼓賣藝、說書唱曲的江湖藝人，端得是熙攘熱鬧，大街上到處都是穿著新棉襖的孩子，在人群中鉆來鉆去，互相追逐嬉戲，即便是打鬧玩耍中不慎撞到了行人，在新年里，對方卻也不會喝罵。這些孩子有的是和家中大人一起出來的，見了賣零嘴小食等好吃好玩兒之物的攤子，便挪不動腳了，纏著大人給買，而此時，父母往往也都會格外地慷慨，哪怕是家境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