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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就搖頭道:“不了,我有些困,還是回去早點(diǎn)兒睡覺算了?!北碧萌侄梢膊幻銖?qiáng),便道:“那你就回去罷?!闭f著,便離開了。夏季暑熱,瓊?cè)A宮中用大甕裝滿了冰塊降暑,角落里疏疏放著無數(shù)盆姹紫嫣紅的鮮花,開得如火如荼,北堂戎渡進(jìn)到瓊?cè)A宮時,才一進(jìn)去,就覺得兜頭一陣清涼,兼有孩童的叫嚷之聲,抬眼看去時,就見原來是北堂佳期正一面大聲嚷嚷,一面在后頭攆著一只雪團(tuán)般的白貓,要把它逮住,那貓是前些時候進(jìn)貢上來的,渾身如同白雪一般,沒有一根雜色的毛發(fā),碧眼如玉,模樣十分活潑可愛,彼時沈韓煙似乎剛剛沐浴過,黑發(fā)結(jié)在頭頂,有些許發(fā)尾蜿蜒進(jìn)柔軟衣料的褶皺縫隙里,更覺得順滑許多,肩頭披著一件淺綠色的翠衫倚在涼榻上,脖頸修長,手里端有一盞冰鎮(zhèn)梅子湯,望著跑得喘吁吁的北堂佳期微笑,周圍眾多的宮人與內(nèi)監(jiān)侍立在大幅的鮫綃紗帷下,亦是笑吟吟地看著北堂佳期和那貓兒一個逃一個追地不住耍鬧,殿中花香似海。北堂戎渡見了,不免笑著說道:“你個小丫頭又開始鬧騰,當(dāng)心摔著!”北堂佳期聽到他的聲音,腳下一停,金色的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一下就看見了父親,因此也不去抓貓了,只徑直撲過來抱住北堂戎渡的腿,撒嬌要父親替自己抓來:“……爹爹,露兒要貓貓!”北堂戎渡笑呵呵地牽過女兒的小手,道:“咱們不玩這個,不然要是讓它撓破了皮怎么辦?”北堂佳期卻不答應(yīng),只扭著身子道:“我要,要……”北堂戎渡被她鬧得沒轍,只得親手把那只白貓捉住,送到女孩兒懷里,叮囑道:“不準(zhǔn)掐疼了它,要不,小心它撓你?!北碧眉哑谛ξ卦诟赣H臉上親了一口,然后心滿意足地緊緊抱住白貓,自己到一邊玩去了,北堂戎渡叫人仔細(xì)看著她,不要讓貓傷到,這才走到沈韓煙身邊坐下,按一按青年的肩頭,笑哂道:“你倒是會在一邊看熱鬧,嗯?”沈韓煙微笑凝眸于他,然后用手揉了揉太陽xue,聲音清渲,搖頭道:“這丫頭淘氣得讓我頭疼,我可管不了她了?!鄙蝽n煙舉止之間,恍若天成,就連周圍的景物也因他而蒙上了一層別樣的柔和清爽之意,北堂戎渡的目光駐留在青年臉上,神色間愈加有好笑之態(tài),道:“還不是你慣的,現(xiàn)在想要抱怨,誰理你?”沈韓煙笑出聲來,蜷曲蜿蜒的發(fā)尾垂在肩頭,只揮一揮袖,示意殿中的其他人都下去,將正玩耍的北堂佳期也一同帶出去,既而伸手抓起了一把百合香,撒在面前的紫銅鎏金大鼎里,隨后帶著某種并不曾像這鼎中煙氣一樣散盡的溫柔心腸,在北堂戎渡手上握了握,忽然就想起當(dāng)年兩人在外面相依為命,步步經(jīng)營的時光,而如今明明彼此越發(fā)位高權(quán)重,一令之下則隨者眾,為什么卻反而覺得似乎不如從前那樣親密無間了呢?這瓊?cè)A宮雖是好,金玉堆砌,卻再沒有昔日隨身言笑,無時無刻不在一起的日子——那個時候,雙方彼此之間,也能夠算得上是兩小無猜了罷……想到這里,心下微微一動,不免略覺出一絲感傷的意味,干脆也不忍再去想,唯見殿外旖旎一樹的繁花灼灼,開得如霞如霓一般,沈韓煙輕輕撫著北堂戎渡腰帶上的蜜合色蝙蝠長穗,任殿內(nèi)輕煙裊裊,逶迤不散,只垂目微笑道:“露兒自來就生得討人喜歡,我難免多寵了她一些,況且……北堂,你不覺得,她和你小時候有些像么?”北堂戎渡聽他說得懇切而實在,很是真心的模樣,不由得就認(rèn)真想了想,笑道:“像我嗎?不過我小時候可沒和她一樣,竟這么淘氣?!鄙蝽n煙微微一笑,那衣袖之上,隱隱有淡薄的香氣,隨后就去握北堂戎渡的手。宮人們皆守在殿外,寂寂無聲,這么坐得久了,雙腳也好象有些微微發(fā)麻起來,但少年的手掌溫?zé)岫彳洠@樣一直握在手心里,就仿佛兩人還是在從前的舊日時光,是彼此那些年在外打拼的日子,雖然時有危險,卻也是歲月靜好,甘之如飴的……沈韓煙似乎不想多說話,亦不想去做什么,就如同生怕失去這一刻的寧靜,用拇指緩緩輕刮著少年的掌心,好象如果不這么做,便不能平復(fù)此刻蕪雜難理的心思一般,某個地方忽然生出一絲無聲無息的落寞之意,緩緩自指尖傳出來,仿若終究可以將整個人也淹沒,只不過等到再抬眼看向北堂戎渡時,恍然抬頭間面上就已是且罷且淡的神色,目光葳蕤而澄明,爽朗而笑,亦是如常望著對方,道:“我是說她的性子當(dāng)中似乎總有哪里和你有些相似,誰說你小時候也淘氣了?”北堂戎渡就勢在青年的肩上按了一下,動作親厚自然,只含笑道:“是我的閨女么,當(dāng)然像我了?!薄?/br>其實不是不喜歡的,只不過,也許是長期的朝夕相處的緣故罷,其實彼此當(dāng)中,更多的已經(jīng)是親情而非所謂的情愛之念了,當(dāng)時間一點(diǎn)一滴地如同細(xì)沙從指縫中徐徐溜走,彼此之間積累起來的情誼越來越多之時,或許心中已經(jīng)習(xí)慣了的東西,早已從一開始初見時的為美色所動,逐漸轉(zhuǎn)變成了于日久天長之間,那一點(diǎn)一滴滲透身心的體貼與溫柔,熟悉與相守……沈韓煙亦笑,隨手用一支碧色的玉搔頭淡淡撥弄著鼎內(nèi)已經(jīng)燒了一小半的香料,那種甜郁好似果實即將糜爛的味道在空氣中恰如細(xì)霧一般,輕柔彌漫而去,就仿佛還在那些已經(jīng)很遠(yuǎn)的舊時年歲里,只覺得有此時這么一刻的兩兩相對,安靜如斯,大概也一樣都是生平再難求得的溫存時光,因此笑意溫然,只道:“對了,明天我去取露兒的寄名符,你可要一起去么。”這寄名符向來是做父母的為了兒女更容易成長,遂將其送與僧道處做寄名弟子,以求神佛庇佑,則寄名的師傅就要給孩子寄名符佩帶,只要稍微殷實一些的人家,大多都會如此,何況北堂佳期是北堂戎渡的長女,漢王長孫女,心尖子也似,自然也少不了這般行事,因此北堂戎渡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我是不成的,明兒個還有事要處置,你自己去罷……對了,別忘了再讓人為佳期點(diǎn)幾盞長命燈?!鄙蝽n煙長長的發(fā)絲青黑幽冷,只微微頷首說道:“這個自然?!?/br>此時已有北堂戎渡宮中的內(nèi)侍將需要批示的公文一路送到了瓊?cè)A宮來,北堂戎渡吃了幾塊點(diǎn)心,便開始動手辦公,沈韓煙自然在旁陪他,或是研墨添水,或是剪燈芯,打扇子,倒是很有紅袖添香夜讀書的意思了,待到窗外夜色漸深,明月亦且寧寒幽幽,兩人便收拾了一下,解衣入帳,隨意說了一會兒話,漸漸地聲音開始小了下去,帳內(nèi)已傳出了均勻的呼吸之聲。醒來時仍舊是燭紅帳暖,光線迷蒙,茜金燭臺上兒臂粗的蠟燭已經(jīng)燃得只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