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地打量著面前這個瘦巴巴不起眼，甚至有點兒丑的小男孩，水汪汪的眼睛彎彎的，問道：“喂，你是誰？”

師映川此時哪有什么力氣回答她，趴在地上歇了一會兒，這才微弱道：“……我叫師映川?！迸⑼崃送嵝∧X袋，道：“我是皇皇碧鳥。喂，你好象比我還小呢，你在這兒爬石階干什么？你是哪座峰上的？……哎呀，你流血了！”

女孩驚咦一聲，從懷里掏出一條干干凈凈的手絹，一用力便撕成兩幅，給師映川磨破了的一雙小手利索地包扎起來，師映川默默不語，皇皇碧鳥給他包扎完，便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從中倒出一枚青丸遞給師映川：“你吃罷?！睅熡炒ń舆^，一言不發(fā)地吞了青丸，很快就覺得一股熱流從腹中傳遞到四肢百骸，身上好象有了一點兒力氣，皇皇碧鳥笑得爛漫，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道：“我要回去啦，以后再找你玩?！?/br>
師映川點點頭，道：“……謝謝?！被驶时跳B皺了皺小鼻子：“你還要爬石階嗎？”師映川恢復(fù)了一些體力，道：“要爬的?！被驶时跳B想了想：“好罷，那我走啦?！彼f著，便轉(zhuǎn)身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夜幕下的一切都顯得靜悄悄的，月華如水般傾落下來，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地明亮，也有滿天星斗，可師映川卻恍然不覺，他機械地走走爬爬，身上嶄新的棉襖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樣子，有幾處甚至被磨破，露出了里面潔白的棉絮，然后很快就被弄得臟污起來，此時周圍再沒有人了，師映川這才允許自己把真實的情緒暴露出來，意義不明的眼淚從眼窩里guntang地流下，冷月寒山中，一個小小的幼童無聲地哭著，淚水灑了一路。

就在師映川努力攀爬石階的同一時間，一處大殿中，白緣已改成一身青袍簡髻打扮，向著大殿深處道：“蓮座，已過了三個時辰，那孩子……”

“……大光明峰不收無用之人?！币坏缆曇魪暮诎堤巶鱽?，平平淡淡，白緣頓了頓，沒有再說什么，周圍的一切重新歸于寂靜，夜色絢爛。

……

當新的一天開始，朝陽緩緩升起時，小路上一道人影走得平穩(wěn)，寬大的衣袖鼓風獵獵，年輕人沒有抬手理一理被風吹亂的青絲，他身后極遠的地方，一輪紅日跳出云海，燦麗的霞光絲絲灑落天地，云煙如海，有雕影展翅在云濤翻滾間恣意翱翔，無盡云層隱現(xiàn)波濤。

白緣走到昨日那條石階處，卻遍尋不到一個小小的身影，登天路整整一萬階，蜿蜒如長蛇。

莫非是受不得苦楚，出了什么事？或者干脆躲到哪里去了？白緣心中疑惑，又有些不出所料地平靜：不過是四歲的孩子，要登這石階也確實難為人了些。

忽地，白緣心中一動，卻沿著石階徑直向上，他腳程很快，未幾，登到石階盡頭，周圍尚有幾縷淡淡霧氣，遠處半山腰的一間亭子臨絕壁而建，往外數(shù)尺就是懸崖，風聲陣陣，晨光中宛若仙境，風景壯闊，一個小小身影蜷縮在亭里，一動也不動。

白緣臉上沒有多少情緒波動，眼神中卻閃過一點什么，他走向那間亭子，來到那個身影面前，這與他同行同宿大半個月的男孩正閉著眼，身上臉上骯臟得不成樣子，活像個乞兒一般。白緣輕輕推了他一把，男孩悚然而驚，身子顫了顫，一下便醒了。

師映川迷迷瞪瞪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好象還沒完全清醒，白緣看著那張黃瘦骯臟的臉，突然不知道為什么心中就涌起一絲極淡極淡的愧疚，不可抑制，師映川打了個噴嚏，動作僵硬地用棉襖袖子擦去凍出來的鼻涕，忽然咧嘴一笑，道：“我走完石階了。”

白緣笑了，他本就生得眉目清秀，這樣笑起來就很好看，他好象沒有看見師映川身上的骯臟樣子，直接把渾身又疼又凍得夠戧的男孩抱起來，道：“你做得很好……我們上山?！?/br>
--蓮座，這確實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呢。

白緣帶著爬過一萬石階的師映川離開亭子的時候，數(shù)千里之外的一處山林中，一個看起來大概十一二歲模樣的少年散發(fā)赤足，兩手背在身后，眉頭皺得老高，一邊盯著面前的八枚金色銅錢一邊踱步，面帶不解之色，喃喃道：“相見歡？相見歡？”旁邊一個紫衣少年坐在溫泉前，拿著魚竿在釣水里的一種赤色小魚，淡淡道：“你又怎么了？我告訴你白照巫，莫要這么來來回回地亂走，仔細驚跑了我的魚?！?/br>
散發(fā)少年微惱道：“向游宮你這拙貨知道什么？我方才卜卦，卦相卻奇怪得緊?！弊弦律倌曷勓运坪跤悬c意動，卻又笑道：“算了罷，你的卦有幾回是準的？”散發(fā)少年哼了一聲，不言聲了，也不再踱步，轉(zhuǎn)過身將八枚金色銅錢一一拾起來收好。

“這卦相，當真奇怪……”

☆、三百六十九.番外火樹銀花不夜天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

又是一年元宵節(jié)，偌大的京師處處燈火通明，大街小巷都早早地點起了各式花燈，無論什么人家，不管富貴貧賤，一律都在家門口掛上了燈籠，把個皇城上下照得簡直如同白晝一般。

如此上元佳節(jié)，是難得的不禁之夜，卻說永仙宮內(nèi)的西偏殿中，北堂戎渡撂下朱筆，對身旁的太監(jiān)道：“……去看看父皇可醒了么？”那太監(jiān)聽了，忙快步出去，過了一會兒又匆匆回來，稟道：“回陛下，皇爺剛剛已然醒了，奴才去的時候，皇爺還問起陛下正在做什么哩?！?/br>
北堂戎渡聞言微微一笑，道：“那就去傳膳罷，朕這就過去陪父皇一起用膳?！眲傉f完，又一下想到了什么，改了主意：“罷了，不必去傳膳了，朕與父皇微服出宮走走，今兒普天同慶，朕身為天子，也與百姓一起樂一樂?！蹦翘O(jiān)一愣，有些小心地提醒了一句：“陛下，今日乃是元宵節(jié)，再過一會兒衛(wèi)王并公主與兩位皇子都要過來的，陛下的意思……”北堂戎渡笑著揮了揮手，道：“……叫他們年輕人自己尋樂子去罷，朕若在面前，只怕他們小輩人還拘束些，何必如此。”太監(jiān)躬身應(yīng)了一聲‘是’，一時北堂戎渡又洗了手，這便起身出了偏殿。

這廂北堂戎渡掀簾走出偏殿的時候，那邊北堂尊越早已梳洗更衣妥當，正在花窗下的一張黃梨太師椅上坐著，手里拿著一本不知道是什么書在看，旁側(cè)幾個青袍黑靴的太監(jiān)垂手伺候，殿里安安靜靜地不聞一聲，正在這時，忽地只聽外面門口的宮人恭敬道：“……皇上萬福金安?！痹捯粑绰?，簾子已自外面被人挑起，緊接著迎頭就已走進來一個身材頎長的人影，那男子看起來面貌只是二十出頭的模樣，俊美絕倫，但從眼中隱隱的深沉之色卻能猜出年紀絕對不止如此，一身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