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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嘆了口氣,隨即神色凝重,沉聲道:“歷來天子寢宮,后宮妃嬪侍寢亦不可留宿,古往今來,膽敢留宿帝宮的,哪個不是魅上惑主的妖妃,讓百官口誅筆伐的狐媚子,如今陛下讓阿錦住在此處,將阿錦置于何地?又將葉家置于何地?”桓元帝靜靜望著他的臉,葉重錦毫不退讓地與他對視。良久,顧琛低笑道:“你這番話,倒是有些像他?!?/br>葉重錦蹙眉:“我就是我,不像旁的任何人。”“是,你就是你,”顧琛捏住他的下頜,道:“天底下,膽敢對朕說教的,除了你還有誰呢?”言罷,他朝外道:“去雍陽宮?!?/br>雍陽宮在紫宸宮側(cè)面,相隔不遠(yuǎn),雖是夜晚,仍是一片華光溢彩,珠光寶氣。葉重錦松了口氣,隨他下了龍輦,殿前點著數(shù)盞宮燈,宮婢早已布好膳桌,引他們?nèi)胱?/br>顧琛用翡翠碗盛了一碗銀耳燕窩粥,放到他手里,道:“先前吃了油膩的葷腥,吃些清爽的,好入睡?!?/br>葉重錦接在手里,手持玉白瓷勺,輕輕攪拌了幾下,這燕窩粥熬得粘稠柔.軟,瞧著很能引起食欲。他忍不住笑,道:“分明在雍陽宮備好了晚膳,卻故意誆我?!?/br>“有備無患罷了?!鳖欒∈⒘艘坏洳?,擺在他跟前,道:“若阿錦愿意,紫宸宮也備好了同樣的膳食,這便起駕過去?!?/br>葉重錦瞪眼:“你這人,當(dāng)真是無所顧忌。”顧琛卻笑,“誰都可以指責(zé)朕,唯獨阿錦不行。朕在你面前,還不夠謹(jǐn)小慎微么。”“……”葉重錦不欲與他理論,埋頭喝粥,忽然一根手指探到唇邊,撫著他濡濕的唇,眸色幽暗難明。此時殿內(nèi)還有幾名宮婢,葉重錦忙拍開他的手,卻被顧琛扯住手腕,直接抱到自己腿上,那人霸道的氣息侵襲而來,guntang的鼻息灑在脖頸間,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你,你瘋了……”“別怕,別怕,她們既聾又啞,也不識字。”顧琛將臉埋在他后頸處,深吸一口氣,道:“阿錦不相信朕嗎,朕怎么舍得讓人非議你,即便今晚宿在紫宸宮,也不會玷污葉家百年清名,更不會有人膽敢非議你,朕會讓你比在葉家過得更自在,更無拘無束?!?/br>前世犯下的錯,今生怎么可能再犯。葉重錦聽不清他在說些什么,只覺得脊背發(fā)顫,他感覺得到顧琛的唇貼在自己的后頸上,輕啄,研磨,好似沒完了似的,他羞惱道:“我還沒用完膳,放開。”顧琛自是不肯放的,伸手將翡翠玉盞拿在手里,他的手掌很寬厚,玉盞在他手里顯得小巧精致,他舀了一勺,吹了兩下,遞到葉重錦唇邊,直勾勾地望著他的唇。葉重錦不得不啟唇吞下,那粥熬得軟滑可口,他是喜歡喝的,喂了一整碗,尚且意猶未盡。顧琛將碗擱下,把懷里的少年打橫抱起,放到榻上,大掌撫上他軟乎乎的肚皮,輕輕揉了揉,笑道:“不好再喂,會積食的?!?/br>葉重錦便眼睜睜看著膳桌被撤下。用過晚膳,他伏在桌案上,面前擺了一摞的游記,外傳,不知從何處尋來給他解悶用的,他沒興趣,便抬眼看對面的帝王,那男人正在專心處理政務(wù),時而蹙眉凝思,時而露出一抹冷笑,提筆在奏章上留下朱批。殿內(nèi)燭火微晃,恍然間,竟似回到了前世,他們坐在一起品讀詩文,批改奏折,遇到不懂的典故,那男人便耐心地講給他聽。宋離原本是不識字的。他出身貧寒,但打小生得漂亮,村里的老人說,男生女相,想來是個福薄命淺的,因而家里好幾個孩子,爹娘唯獨把他送來了宮里。進宮后,跟尚衣局的一個老太監(jiān)學(xué)手藝,其實就是個做粗活的,自然也沒人教他讀書識字,再后來,誤打誤撞,他被東宮的貴人要了去。東宮與別處不同,即便是個下等奴才,也需識幾個字。他那時很得小太子的喜歡,顧琛那時不過六七歲,跟幾個兄弟關(guān)系不好,沒有同齡玩伴,剛好得了個漂亮的小太監(jiān),很是愛不釋手,走哪都帶在身邊,還手把手教他認(rèn)字。“宋離”二字,也是顧琛教的。六歲的太子殿下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地書寫,宋離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名字,用筆墨書寫在宣紙上,是如此雅致,端莊。他把那兩個字牢牢刻在腦海里,也把這位驕縱任性的太子殿下,記在了心里。這件事顧琛早已不記得了,因為不久之后,他過了興頭,就把人拋在腦后了。直到幾年后,大皇子派來刺客,宋離替他擋下致命的一劍,自此被他放在心上,他把人調(diào)到自己身邊,問他:“可曾讀書識字?”宋離呆滯許久,恍然大悟,原來尊貴的太子殿下,早忘記了他的存在。是了,這是應(yīng)該的,他這樣卑賤的身份,不過是貴人拿來打發(fā)時間的玩物罷了,怎敢太把自己當(dāng)做一回事。他低眉順眼道:“奴才不曾識字?!?/br>顧琛便又從頭開始教他,手把手教他寫“宋離”二字。幾年前,六歲的顧琛用稚嫩的手握著狼毫,一筆一劃教他寫自己的名字,板著一張嚴(yán)肅的小臉,命令他好生記住。幾年后,十二歲的顧琛,提筆一揮而就,道:“這便是你的名,可記住了?”宋離頷首,他一直記得,忘了的人不是他。第78章安啟明桓元帝批完奏折,抬眸看去,對面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睡去,纖細(xì)的身軀伏在案上,睡顏沉靜。從來不知體貼為何物的男人,不知不覺屏住呼吸,好似怕驚醒了沉睡的少年,他俯下身把這惑人的妖精抱起,步伐沉穩(wěn),往榻上走去。少年似貓兒一般,在他懷里蹭了蹭,忽然發(fā)出一聲極細(xì)微的夢囈:“顧琛……”男人堅毅的面龐,在剎那間柔和了不知多少倍,輕聲應(yīng)道:“我在?!?/br>忽然,他臉上的笑凝滯住,因為他看到少年濃密的眼睫微顫,一滴清淚順著他的眼角,徐徐滑落,沒入發(fā)間。胸口傳來一陣鈍痛,從來強大的帝王,立在空曠的宮殿中,久久沒有動作。阿錦喚著他的名,流下了淚,是做了噩夢,或是他在不經(jīng)意間傷了這個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