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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卑深入骨髓,第一個(gè)肯待他好,將他當(dāng)做人對(duì)待的是那位小殿下,可是那孩子也拋棄了他,即便最后又撿回去了,可誰知道是不是再一次的戲弄。帝王的深情,如何能信?空塵大師告訴他,渡河的第三種方法,是與人渡河。他沒膽量上顧琛的船,害怕途中被他趕下船,然后被洶涌的河水吞沒,可他又舍不下船上的人,所以他龜縮在葉家這條船上,等他們將自己帶走,這樣,他不必忍受抉擇之痛。無論他怎樣努力地去做葉重錦,他的本質(zhì)還是宋離——怯懦,自私,卑鄙。既傷害了葉家人,又傷害了顧琛。他忽然想起陸子延。前世他離世之前,陸子延與陸凜已是神仙眷侶,陸子延說,他就是喜歡男人又如何,就是喜歡自己的舅舅又如何,他們沒有血緣,又真心相愛,為何不能在一起。原來他不喜歡陸子延,不是討厭他的胡鬧,不是討厭他的放肆,他是嫉妒,嫉妒他的無所畏懼,嫉妒他可以隨心所欲,不顧世俗眼光,活得比誰都自在。葉重錦記起從前,這個(gè)男人情到深處時(shí),一再追問他,為何不愛?他是如何答的?他什么都不曾答,因?yàn)闊o須作答。因?yàn)樗堑弁?,自己是宦臣;因?yàn)樗侵?,自己是奴;因?yàn)樗痪湓?,就可以讓自己從高處跌落塵埃,摔得粉身碎骨。歸根結(jié)底,因?yàn)樗略僖淮伪贿z棄。可笑宋離活了兩世,竟從未活明白過。=======相府,茶室。顧琛攤開手掌,那枚精巧的玉佩乖巧地躺在他手心,他問:“阿錦,也希望朕收回么?!?/br>葉重錦抬眼看向他,那人低垂眉眼,神色謹(jǐn)慎而認(rèn)真,道:“于朕而言,它不是帝令,是朕給阿錦的承諾,既然是朕的承諾,便與旁人無甚干系,除非阿錦自己不想要,否則朕不會(huì)收回?!?/br>言外之意,先皇的圣旨,他想遵守就遵守,不想遵守,誰也逼他不得。葉巖柏一下子變了臉色,面色凝重,葉重暉亦淡淡抬眸,看向自己弟弟,唯有安氏松了一口氣。在她心里,她兒子一貫乖巧懂事,什么該拿,什么不該拿,他是知道的。幾道視線凝集在他身上,或催促,或緊張,或期待,葉重錦腦袋發(fā)暈,事到如今,究竟誰在逼迫誰?是他逼迫父親拿出先帝遺旨,與顧琛做交易,他父親又逼迫顧琛放棄他,而如今,他們一起在逼迫他。安氏急道:“阿錦,快回話,還猶豫什么?”猶豫什么?這玉佩是顧琛的聘禮,他收回去,自此以后,與他便再無瓜葛,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為何要猶豫。葉重錦顫著手,緩緩握住那枚玉佩,掌心溫涼的觸感夾雜了一絲暖意,那是顧琛的體溫。玉佩上的紋絡(luò),是他熟悉的龍形印記,前世他掛在腰間十多年,即便閉上眼睛,也可以輕易描摹出它的形狀。他緩了緩,問:“陛下所言當(dāng)真?”顧琛啞聲道:“昨夜看到你落淚,朕一.夜未睡,想了很多?!?/br>“一直以來,朕不曾給過你選擇的機(jī)會(huì),自以為是地對(duì)你好,卻不曾考慮過,你想不想要?!?/br>他撫上少年的面頰,粗糲的指腹劃過他的眼角,柔嫩的肌膚立刻留下一絲紅痕,襯得肌膚越發(fā)似雪的白。“看,朕再如何小心,也會(huì)不經(jīng)意地傷到你,你這樣精致易碎的孩子,越想抓得緊,越容易受傷,朕不想再看到阿錦傷心流淚。”說著,他湊到少年的耳邊,輕聲道:“宋離,你只有這一次機(jī)會(huì),從朕身邊逃走?!?/br>不是葉重錦,是宋離。一瞬間,天崩地裂,腦海中似有什么轟然炸裂,讓葉重錦紛擾的思緒盡皆消逝,只留下一片空白,他捂住胸口,藏在身體的角落里的某種意識(shí),在瘋狂叫囂著逃離,從這具身體里逃出去!從眼前的窘迫中逃離!他知道?。?/br>是什么時(shí)候發(fā)現(xiàn)的?既然知道他是宋離,知道他是前世那個(gè)宋離,為何一直引而不發(fā)?明知道他在裝傻,卻陪著自己演戲?那個(gè)顧琛,竟學(xué)會(huì)隱忍至此,多不可思議……沉默許久,他輕輕一笑,櫻唇微啟,問:“你舍得?”傲慢撩人的語氣,不是少年的天真嗓音,那是曾經(jīng),將顧琛迷惑得理智全無的,獨(dú)屬于宋離的嫵媚。“舍不得,所以,在朕尚未反悔之前……”葉重錦驀地起身,他將那玉佩掛在自己腰間,睨了顧琛一眼,道:“既然你讓我選,什么時(shí)間作答,也該由我決定,在那之前,你不許逼我。”說罷大步走出茶室。顧琛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眼空蕩蕩的掌心,竟是忍不住笑了。“朕早知你不忍心?!?/br>他悠悠起身,理了理衣袖,朝葉巖柏道:“朕是時(shí)候回宮了,至于那道圣旨,乃先皇所賜之物,葉相好生收著便是?!?/br>說著心情甚好地離去。安氏呆坐在遠(yuǎn)處,吶吶地道:“這,這是何意?阿錦怎么收下那龍紋玉佩,這,難道他不知道那玉佩是……”葉巖柏捋了把胡須,搖搖頭,道:“夫人,咱們阿錦,怕是兒大不中留啊?!?/br>“……”=======回到院子里,夏荷正在著人清掃院子,見到葉重錦忙上前見禮,忽然傳來一聲虎嘯,一頭健壯的白虎朝他飛撲而來,圍著他打轉(zhuǎn),用腦袋蹭他的掌心。葉重錦蹲下身,撫上它的皮毛,“這才一天不見,就想我了?”夏荷道:“可不是么,一直是主子帶它睡的,昨夜主子不在,它便上躥下跳地鬧騰,鬧得整個(gè)院子都不得安生?!?/br>葉重錦抱著它的毛茸茸的大腦袋,輕輕蹭了蹭。“阿錦?!?/br>葉重錦回過頭,見是他哥哥,便問:“哥哥是想問方才的事?”葉重暉沒有回答,徑直上前,扯住他的手腕,將人帶進(jìn)里屋,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院子里的下人皆是一驚,大少爺脾氣雖然算不得好,卻從未跟小少爺發(fā)過脾氣,怎么今日竟是動(dòng)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