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禍，會不會被罰，后來就沒人賭了，因為幾乎所有人都壓‘會’?！?/br>
離奚若笑了出來。

封宸的嘴角也微微向上翹起，他垂眼看著城墻下的護城河，低沉的聲音夢囈般從他喉間輕輕飄出：“那個時候，總覺得這種日子永遠(yuǎn)都不會有結(jié)束的一天。即使后來我們各奔東西，我也總覺得，只要回到百舸，就能見到他們，他們永遠(yuǎn)都會在那里等著我，一切都會一如往昔。”封宸看著城下黑黝黝的護城河，閉了一下眼睛：“誰也想不到，一次再平常不過的道別也會成為永別，然后天人相隔，永不再見?！?/br>
離奚若握住他環(huán)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封宸低下頭，深深地嘆了口氣：“或許這世間，確實沒有不散的宴席，無論此時再熱鬧，都終究會有人走茶涼的那一刻?！?/br>
“正因為終有失去的一日，所以在擁有時才會格外珍惜，不是嗎？”

封宸沉默良久，輕輕地嘆了一聲：“而且也總是在失去后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應(yīng)該更加珍惜才對?！?/br>
“所以你就別在這里悲春傷秋了，好好珍惜眼下?lián)碛械囊磺??！彪x奚若轉(zhuǎn)過身，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臉：“燕諾大婚的日子，你一個人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連酒也不敬一杯，你就用這種方法珍惜你的人？”

封宸沒有如往常一般反唇相譏，而是微微皺起了眉頭，看著前方，然后又垂下眼，看著離奚若。

封宸今日一直有些反常，此時現(xiàn)出這幅模樣，不禁讓離奚若真的有些擔(dān)憂：“怎么了？”

封宸看了他半晌，笑了笑，道：“沒什么，只是明天就要離開了，有些舍不得你?！?/br>
“明天？”離奚若愣住了：“怎么突然說走就走？”

“封赫知道我會前往北陵求援，我在這里停留的時間越久，他就有越多時間做好阻擋我的準(zhǔn)備。我已經(jīng)在這里滯留了三天，這已經(jīng)是極限了，再耽誤下去，情況會對我越來越不利。我原本就打算等燕諾完婚后就立刻出發(fā)，軍隊也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了，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告訴你?！?/br>
“為什麼會難以開口告訴我嗎？”離奚若敏銳地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看著封宸的眼睛，問道：“難道你有什麼會讓我反對的打算？”

封宸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是在下意識地躲避離奚若的目光。

“我會將尋國的軍隊全部帶走?！?/br>
離奚若皺起了眉，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銳利的眼神刺進(jìn)封宸的雙目里，仿佛想要將他一層層地剖開，找出他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

封宸轉(zhuǎn)過身，避開了離奚若的目光。

兩人沉默了許久，離奚若開口道：“封宸，你之前和我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我就想了很久，那時我以為，你不過是因一時意氣想將尋臨躍和我分開，但我后來仔細(xì)想了想，雖然你也會嫉妒，但你并不是一個如此心胸狹隘，毫無氣量之人，更不會這樣完全不講道理地強行把人從我身邊趕走，更何況在你眼里，他根本就連‘威脅’也算不上，你又怎么會愿意在他身上多花心思?！?/br>
“今天你說你不想稱王......”離奚若停了一下，繼續(xù)說：“我現(xiàn)在總算明白你到底想做什麼了——你想殺了尋臨躍，因為你和他是唯一可以在打敗封國后，名正言順臨朝稱制的人，你不想做王，但你也不想讓他做，因為他絕不可能會乖乖聽你的話任你擺布。所以你要殺了他，他一死，唯一會受到兩軍共同擁戴的合理人選，就會成為......”離奚若一字一句地說道：“封霄，而他一向?qū)δ阊月犛嫃模阅阆胱屗隹?，我說的對嗎？”

封宸側(cè)過臉看著別處，沒有說話。

“封宸，如果你真的這么做，我絕不會原諒你?！?/br>
封宸沉默了片刻，冷冷地說：“我為什麼不能這么做？”

☆、第93章

“你竟然問我爲(wèi)什麼？你要殺的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rou的人，你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對的嗎？”

封宸冷笑了一下：“反正既然要打戰(zhàn)，就總會有人死，今天是他，明天可能就是我，所以誰生誰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達(dá)到目的?！?/br>
“你這是在強詞奪理?！彪x奚若的語氣里有了怒意：“打戰(zhàn)確實難免有傷亡，但這不意味著所有人都變成了達(dá)成目的的工具，讓你說殺就殺。”

封宸轉(zhuǎn)過了身，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目光如此冷漠，仿佛眼中的溫度都已被無情的寒風(fēng)掠走，只空余一雙冰涼的眼瞳，他哼笑一聲：“你就這么舍不得他死嗎？”

“你不要轉(zhuǎn)移話題?！?/br>
“你也不要回避問題。”

“好，那我告訴你，就算你想殺的人不是他，而是封霄甚至燕諾，我都會阻攔你?！?/br>
封宸沉默地看著他，然后一聲不響地轉(zhuǎn)過頭，看著城外的平原。

離奚若吸了一口氣，努力平伏心情：“封宸，我今天也和尋臨躍談過，他說，打敗封國后，他只要回尋國原本的疆土，其余的地方任你處置，所以你想讓誰做君王都好，他都不會妨礙你，你無需非要置他于死地。”

封宸靜了片刻，語調(diào)毫無起伏地說：“我已經(jīng)派人送信給虞國，他們?nèi)艨铣霰揖桶疡麌帘绷甑牧Ю锏厝扛钭尳o虞國?！彼D了一下，繼續(xù)說：“其中自然包括尋國?！?/br>
離奚若愣在當(dāng)場，說不出話。

封宸轉(zhuǎn)過身，看著他，寒風(fēng)將他額前的頭發(fā)微微吹起，露出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睛：“尋臨躍不會甘心看著故土被虞國收入囊中，但對虞國而言，尋國廣袤富裕，盛產(chǎn)鐵礦，且又同時與封虞兩國接壤，虞國不會輕易放棄?！?/br>
“難怪你要殺尋臨躍......”離奚若看著封宸，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在你剛得知封霄身份時，你本想和他疏遠(yuǎn)，但后來卻又突然讓他幫你抓宵無瀾，我當(dāng)時還覺得奇怪你的想法怎么變來變?nèi)?，我現(xiàn)在知道了，你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打算要把尋國割讓出去，也是從那時候起就決定要殺了尋臨躍，推舉封霄為王，所以你才會放棄疏遠(yuǎn)封霄，轉(zhuǎn)而籠絡(luò)他。”

離奚若的聲音夾雜在寒風(fēng)中，同樣的刺骨冰冷：“封宸，我知道你一向心機深沉，但想不到竟到了如此地步，而且你竟能如此冷酷無情地把所有都人當(dāng)做工具，還能無一絲愧疚之心?！彪x奚若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我原以為你有心，但我錯了，你根本就沒有?！?/br>
他深深地看了封宸一眼，一拂衣袖，頭也不回地走了。

封宸看著他的背影，沒有去追也沒有叫住他，待離奚若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后，他轉(zhuǎn)過身，沉默不語地看著城外平原，宛若一尊冰冷的石雕。

衣袍的下擺被寒風(fēng)卷起，然后在無聲中跌落。

離奚若的腳步聲徹底遠(yuǎn)去，封宸看著蒼茫的夜色出神，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