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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靖這一頁業(yè)已揭過,那么,下一個,又會是誰?然而這一切亦與他無關(guān)了,與虎謀皮的日子久了,都快忘了近在咫尺的危險——燕岑曄絕不是一個可以放下戒心安然談交易的對象,對一個帝王而言,能夠如眼下這般器重他,無非是因為他還有些用處罷了,來日但凡燕岑曄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威脅,便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抹殺!就這樣罷,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他所牽掛的人,親人,愛人,一個接一個離他而去。他想起那年溫侯對他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滿含無奈與寂寥地囑托他看顧自己唯一的血脈——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終究沒有榮耀地馬革裹尸,卻背負(fù)著惡名,死在了宵小鼠輩卑劣的陰謀之下!沈鉞望著窗外湛湛明月,依稀還是舊年光景,然而已逝去的人,卻再也不會回來。昔日他離開溫侯庇護的羽翼,一路過關(guān)斬將站在了金鑾殿上,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自己的血海深仇,而是日后定要保得溫家全身而退。而如今,他已功成名就,有了足夠的分量與實力,只可惜,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他還有許多事想做,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半個月后,沈鉞傷勢終于穩(wěn)定下來,執(zhí)意立刻啟程。這個時候,溫家剩余忠衛(wèi)收到溫喻傳信,俱都陸陸續(xù)續(xù)趕了來,統(tǒng)共竟有六十三人。原本一共是一百六十人,大多受過溫侯恩惠,俱都忠心耿耿,鐵膽赤忱。早前有四十人暗中護衛(wèi)小侯爺去了梁國,可到現(xiàn)在也沒半點動靜,恐怕已遭遇不測。而剩下那五十余人,竟是全部追隨溫侯,折在了戰(zhàn)場上。梁國地處燕國西南方,與蜀國交界,為了縮短路程,沈鉞一行人取道蜀國境內(nèi)大運河,不出半月便已進入梁國地界。梁國京都郢邑正是數(shù)百年前的蕭國王城,沈鉞甫一踏上這片土地,便莫名生出一種異樣之感,浮躁,焦灼,令他感到極度不適。他壓抑住心底那一陣陣躁動,與溫喻等人商量好計劃,便趁夜?jié)撊肓嘶蕦m。眼前的宮殿算不得富麗堂皇,連年災(zāi)禍,幾乎已經(jīng)把這個國家拖垮,更無多少余資講究排場享樂。沈鉞謹(jǐn)慎地避開守衛(wèi),藏身于假山之中,看著遠(yuǎn)處大片的漆黑,一時間沒半點頭緒。太傅梁璟與那太子還留在燕國,已被燕岑曄下獄,那梁紅綃則隨出使隊伍回到了梁國,并隨后與燕國開戰(zhàn)。如此看來,他多年前的預(yù)感果然是對的,這個梁紅綃當(dāng)真不簡單,只怕那個所謂的梁國太子也是假的,好一個李代桃僵!只是,以梁國如今這般光景,又有甚么底氣與燕國相抗衡?難道那個魔當(dāng)真已全然為梁紅綃所用,到了能夠掌控戰(zhàn)局的地步?這前后諸事一連貫,不難想到梁紅綃才是如今主持大局之人,溫靖劭明面上說是被招為了駙馬,只怕還是被他綁在了身邊,那便定然還在這皇宮之中!心念電轉(zhuǎn)間,沈鉞又躲開一批巡衛(wèi),接近了內(nèi)廷。夜已深,掌燈的房間不多,他往那些看著像是書房的房間尋去,不片刻,果然在其中一間看到了梁紅綃。沈鉞與他不過一面之緣,并未見過他女妝模樣,只是此刻看來,這人廣袖錦袍,端坐于案后,正神色嚴(yán)肅地翻看奏折,那容貌堪稱絕色,與數(shù)年前相比并無許多變化,只是輪廓更顯硬朗,眉飛入鬢,一眼即知是個男子。沈鉞只覺怒不可遏,這人數(shù)年來的偽裝竟騙過了所有耳目!他帶走溫靖劭,為什么?是因為喜歡?可為何要對溫侯下手?!他不認(rèn)為溫侯之死只是個意外,否則不會連那五十余個錚錚男兒也一并葬身沙場——這是一場陰謀,從溫靖劭到溫侯,無一不身在局中。手中箭舉起又放下,復(fù)又舉起,沈鉞眼眸陰冷森寒,咬牙鎮(zhèn)靜良久,終于收起弓箭,飛身離開了此處。那房間里只梁紅綃與一個老太監(jiān),溫靖劭不在,該去哪里尋?東宮?沈鉞想了想,那梁紅綃若是真正的太子,平日大抵還是住在東宮的,不若去那里看看。轉(zhuǎn)念之間,他便加快了腳程,夜梟般隱沒于陰影中,幾個起落便來到了一處僻靜之地,正欲一徑往東邊去,忽覺心底一陣翻涌,內(nèi)息有一瞬間的停滯,幾乎一腳踏空栽倒下來。沈鉞皺起眉,無意識地摸了摸心口,只覺那股躁動愈發(fā)劇烈,仿佛連魂魄都在烈火中炙烤。他幾乎是魔怔一般停下了腳步,往東北方看去——那處有一座孤立的閣樓,似乎已接近皇宮邊緣,方圓數(shù)里內(nèi)皆是一片漆黑,沒半點人氣,四下卻干凈得很,透著一股陰沉沉的荒涼意味。每接近一步,胸腔中的震動便更劇烈一分,沈鉞只覺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壓抑得幾近窒息,黑暗深處隱藏著強烈的危險,卻并不能使他退卻。沈鉞徑直上了二樓,古舊的樓梯不堪承重,茍延殘喘著發(fā)出吱嘎聲,更添幾分陰森恐怖。他的心臟狂跳,終于站在了那扇門前,強烈的壓迫感幾乎令他喘不上氣。他的手舉起,片刻后,又放下,到底沒有去推門——他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一旦推開這扇門,極有可能再也出不來。里面的怪物絕不是他能夠應(yīng)付的,即便沒有親眼所見,他也能夠肯定,當(dāng)日宣和所說那魔,怕是就在此間。若只他一人,他定會毫不猶豫去一探究竟,體內(nèi)那股猶如自魂魄中迸發(fā)的激蕩與隱痛,清晰地昭示著他與里面那魔冥冥之中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然而不行,溫靖劭還在等著他去救,他不能如此輕率。沈鉞退開數(shù)步,又盯著那扇門片刻,轉(zhuǎn)身翻下了樓,往東宮疾奔而去。房間內(nèi),巨大的法陣回旋浮動,宣和靜靜盤坐于其間,額角黑色魔紋時隱時現(xiàn)。察覺到那抹熟悉的氣息接近的一瞬,他倏然睜開雙眼,魔紋暴漲,周身黑霧繚亂地四散開,又被法陣束縛反噬,赫然化作萬千利刃穿透肺腑!宣和渾身一顫,鮮血自唇角蜿蜒而下。“靜心?!狈囃猓鄬Χ挠啄晟说偷烷_口。那聲音稚嫩,卻依稀帶著古井無波般的岑寂與悲憫。他的掌中托著一枚四寸見方的青銅鼎,被法印封鎖,正隨著宣和的躁亂而蠢蠢欲動。涔涔冷汗模糊了雙眼,宣和定定望向那扇門,任由臟腑中魔氣翻滾肆虐,良久,眷戀的氣息漸漸遠(yuǎn)去,直至再也感覺不到,宣和終于靜靜地閉上了眼。一門之隔,便是兩個永不相見的世界。第40章鴻鵠于飛離得遠(yuǎn)了,那股壓迫感方漸漸消散,沈鉞再不去想,只一徑往東面疾奔,卻在半路遇上一名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