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子見解決了最難纏的老翁，心下一喜，還未說什么，一旁華服少年已哼了一聲：「好威風(fēng)好煞氣，卻原來還要向人請示。怎么不向本公子請示？！」

青年男子臉色一變，卻忍下氣，打量華服少年，見他確實(shí)是精氣神充足，并非一般庸手。拱手道：「閣下是？」

「好個有眼無珠！」少年一拍桌上長劍?！笡]看到大爺桌上這把劍嗎？」

那把劍鯊皮為鞘，上鑲寶石，雖然是名貴，卻看不出有什么來頭。青年男子皺了皺眉，正想開口，一旁文士含笑道：「此劍比尋常之劍略長三寸，寬一寸，平厚雄渾，正適合雄風(fēng)劍法?！?/br>
「雄風(fēng)劍法？！」青年男子一驚，看向文士。文士朝他舉杯笑了笑，身旁的侍從卻哼了聲，撇開頭。

「原來公子來自北地迷魂谷易家，易府一向不涉江湖爭名，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怎么？你懷疑我了是不是？！」華服少年一拍桌子，桌上杯碟亂跳，「來來來，你先與我打上一場，本贏了本公子就告訴你本公子大名！」

眼見華服少年就要拔劍出鞘，青年男子沒想到他還沒找人麻煩，別人倒先找上他。像這種初出茅廬，急于成名的高手最是難應(yīng)付，不由頭大了一點(diǎn)點(diǎn)－－若這少年真是出自迷魂谷易家，等下未必能討得好去。

大漢與茶商們神色驚惶，縮在一旁噤聲不語，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老翁獨(dú)酌獨(dú)飲，全不管身邊有什么風(fēng)波；中年文士與侍從好整以暇地看著，似想看看少年身手如何，也不上前勸止；樸實(shí)少年咽下最后一口飯，將吃得干干凈凈的碗筷放好。

「易家之劍，非大jian大惡之人，從不輕易出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樸實(shí)少年突然開口，「易湛，你此舉已讓你的劍道落入下乘了?！?/br>
中年文士有趣地挑了挑眉，華服少年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噌地跳了起來：「你是誰？你認(rèn)得我？」

少年樸實(shí)的臉上綻山一抹笑：「我認(rèn)得你，你自也認(rèn)得我。我叫洛煙?！?/br>
竟是洛府之人。青年男子恍然大悟：「十年一度的二府之爭又開始了？」

近百年來，天下武林雖然控制在三家手中，但在三家之外，亦有一些世家，以其獨(dú)擅武林的絕藝與不問世事的態(tài)度，得以獨(dú)善其身。他們家族的弟子，代代不參與武林紛爭，不投于任何一個門派，而江湖三家也相互牽制著，不對他們出手。他們正是鳳、易、洛、玉四家。

然其中易、洛二府之間另有恩怨，十年必將比勝一次。那時，雙方各會讓門下弟子到江湖歷練三個月。只是易洛二府，從不與江湖來往，往事也甚為神秘，到底何時比試，何時派出弟子到江湖歷練，一直是個謎。

華服少年知道樸實(shí)少年正是自己對手，注意力早已轉(zhuǎn)移，哇啊哇啊叫道：「原來你就是洛煙，我要比試的對象！你來得正好，老子也不等什么三個月的鳥九，你先與我比上一場再說！」長劍一揮，全無先前的心浮氣躁，劍光如雪般亮晃飛舞，一瞬間籠住胸前三處大xue，幻出九朵斗大的雪花，竟是易家不傳之秘的九天絳雪。

殺氣亦是冰寒如雪。樸實(shí)少年卻是動也不動，看著斗大的雪花在面前幻回一柄明晃晃的劍，抵在他頸間。

華服少年氣急敗壞吼道：「你為什么不出手？」

「時間還沒到?！箻銓?shí)少年微微一笑，笑中有著銳利的鋒芒，「三個月后，你不想比，在下也會找上你的。」

「你！」華服少年氣得發(fā)抖，憤憤然甩劍入鞘：「從見到你就沒好預(yù)感，你跟我果然是天生冤家……」

樸實(shí)少年臉色一扭曲，似想說什么，華服少年拋下一錠銀子在桌上，轉(zhuǎn)身就下樓。

樸實(shí)少年微嘆口氣，取了三錢銀子放在自己桌上，也追了下去。

青年男子目瞪口呆，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中年文士笑了笑，道：「官大爺，學(xué)生可以走了嗎？」

男子回過神來，苦笑道：「可是蕭平先生？莫唬弄在下了。王爺正在等先生回來呢！」

第十六回　諸葛一生唯謹(jǐn)慎

蕭平，字懷天，號疏世林隱，河朔平陽人，自稱平生不肖，是靖王最為倚信的幕僚。五月廿九，祈世子得知蕭平為了追蹤他們，即將抵達(dá)資陽時，笑了起來。

他說：諸葛一生唯謹(jǐn)慎，成也謹(jǐn)慎，敗也謹(jǐn)慎。

大白居二樓上，蕭平先生站在桌邊，看著方才華服少年出劍后在桌面上留下的劍痕，半晌才嘆道：「一劍九花，力道由淺至深，每一式皆比上一式更重一分力。那少年性格看來輕佻暴躁，手下功夫卻一分不少，難怪能成為易家十年試劍的人物。」

此時酒樓的人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二少年離去后不久，西山隱逸翁也結(jié)帳而去。其余幾人見狀紛紛跟在老翁身后，結(jié)帳離開這是非之地。酒樓上只剩下蕭平主從及青年男子。

青年聽了蕭平的感嘆，不解道：「先生何出此言？」

蕭平笑笑，示意他過來，俯下身，指著桌上木痕道：「看出來了嗎？」

見青年還是一臉迷惑，索性讓侍從將自己包袱打開，取出紙和墨，用狼毫沾著墨往桌上木痕畫了畫，再將紙撕成數(shù)小張，豎著截入木痕，墨汁微染便拿起。

五六張染著墨的紙放在一起，青年終于看出來了，每張紙上的墨，皆比前一張的深一點(diǎn)，只是這差異極為細(xì)微，若不是蕭平用墨染了橫放在他面前，他再看上十來遍也看不出來。

「現(xiàn)在明白了吧！變化雖然細(xì)微，但每一式加重的力道皆一致，可見他的手很穩(wěn)，起劍收劍，運(yùn)轉(zhuǎn)自如。」

「不愧是易家傳人！」青年終于信服，知道那華服少年的劍法是自己及不上的，「不過如此細(xì)微的差別，蕭平先生也能看出來，難怪人人皆道先生神目如炬明察秋毫，沒人能在先生面前逃得行蹤?！?/br>
蕭平搖了搖頭，看著桌上的木痕道：「只是當(dāng)年曾見過一次罷了……沒想到時隔這么多年，還能再見到這招九天絳雪?！?/br>
「先生要再探那二人來歷屬真嗎？」

「易洛二府不與江湖人來往，查也查不出來的。你先讓探子們遠(yuǎn)遠(yuǎn)跟著就好，易府的公子沒事都三分氣焰，未確定前，犯不著與他們起沖突?！?/br>
「是?！?/br>
青年下去指揮人手轉(zhuǎn)達(dá)蕭平的命令，蕭平卻在桌前坐下，眉毛微皺，有些怔怔地看著桌上刻痕。侍從知道這是先生思考時的習(xí)性，為先生泡了杯茶，便靜立不語。

喝到第三杯茶時，蕭平放下茶杯，立起身來：「不對！」

青年安排好人馬，正回來報告，聞言與蕭平侍從齊齊一驚，問道：「如何個不對法？」

蕭平皺起濃眉，問侍從：「剛才易府公子那囂張的氣勢，很像祈情？」

青年不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