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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水天已經(jīng)徹底置換,那碧波漾流的沼澤正在他腳下緩緩涌動,他試著往前邁了兩步,竟是如同踩在軟流沙地上一樣。腳下是水層、是蠻荒的天,而在他眼前的,是一處如積水空明的洞天福地,頭頂是無窮的漆黑的深穹洞天,一座神殿一樣的建筑物赫然出現(xiàn)在徐行之眼前。最重要的,是這宮殿的規(guī)制、風格,一切的一切,都與記憶中的風陵山青竹殿相差無幾。而在殿門口,有十數(shù)身著粗布縞素的人沿殿柱而立,看到徐行之,十數(shù)人紛紛下拜,跪作一片。“風陵外門弟子白謙君!”“風陵黃永奇!”“風陵趙樸直!”“丹陽林好信!”“丹陽涂一萍!”“應(yīng)天川曾云谷!”“……”聲聲報名聲層疊響起,如洪鐘,如鐘罄,震得徐行之耳膜發(fā)麻,眼窩發(fā)酸。在一十四人依次報名過后,眾弟子齊齊頓首,聲音哽咽且欣喜道:“諸門弟子,參見徐師兄!”第65章徐行之牢牢盯準那幾個風陵山弟子,竟是覺得恍如隔世,眼前的面容似是陌生至極,卻又極為熟悉。一時間他甚至有種冷水澆過脊梁的錯覺。這些人臉漸次在他眼前閃現(xiàn):他曾教過這個人握劍,曾與那個人在一道鳧水,還曾教訓(xùn)過那邊那個曾因年少輕狂欺負后輩的弟子……徐行之向來自詡過目不忘,尤擅記人面目姓名,這些人報出的人名就像是一把生了銹的銅鑰,將某扇塵封多年的大門轟然打開,無數(shù)人名洶洶涌來,在徐行之耳畔交構(gòu)成層層回響。——傍晚晚課時,他捧著風陵名冊點名,從第一名到第三千零六十名,要點下來總要耗費個把時辰。徐行之總愛偷懶,隨便抽著點上百十人名字,就算大功告成。——半夜,他有時會奉廣府君之令,守在山門口揪住遲歸的弟子。若是廣府君不在,每人排隊領(lǐng)一個暴栗便算了;若是廣府君也隨他一道蹲守,這群倒霉蛋免不了繞著風陵山腳跑上個十來圈,從披星戴月跑到朝露將晞。徐行之總跟著他們,若是有哪個跑得脫了力,徐行之便把人扛到一邊去,讓他們喝口酒漱漱口。幾乎每個風陵人都喝過他酒壺里的酒。而這些立在他面前的諸門弟子,望著他的目光竟如記憶里一般澄澈熱烈如赤子,充滿敬仰,眸中有光。偏偏這樣的目光,叫徐行之渾身燥熱,頭腦中像是有什么東西正要掙扎蹦跳著涌出,卻被一道閘門牢牢鎖死,惹得他頭疼欲裂。適時的,一只手臂從后圈緊了他的腰身,避免了他朝后仰倒過去。孟重光伏在他耳側(cè),小聲安撫道:“師兄,別激動,沒事的?!?/br>諸門弟子哪個不認得跟在徐行之身側(cè)的人是誰,均微微變了面色。孟重光怎會在意這些人的眼光。他心里眼里,從頭至尾只有徐行之一個。周北南、曲馳等人接連下來了,各家弟子頓時紛紛涌向他們,有個丹陽峰弟子,個子比曲馳還高,五大三粗的一個大老爺們兒,竟就擁住曲馳嗚嗚哭泣起來,嚇得曲馳也紅了眼圈,還得努力組織措辭安慰他。徐行之扶著額頭,或許是剛才下來時被水浸著了,他只覺得顱內(nèi)一陣陣抽痛,似乎有線鋸沿著繩墨在他腦間緩慢切割。那些風陵弟子均看出了不對勁來:“師兄,你是不是不舒服?”“師兄,殿里有軟榻,不嫌棄的話請進殿。”幾人將徐行之引向殿中,其中一人還想上來攙扶,礙于孟重光太過可怖的目光,只得把手縮了回去。徐行之連說話也扯得太陽xue生痛,只能虛軟著腔調(diào)對孟重光說:“叫他們別擔心?!?/br>孟重光不理會他:“師兄,先讓我別擔心吧?!?/br>他把徐行之打橫抱起,徐行之的“右手”順勢從袍袖間滑出,呈露在幾個弟子面前。他們紛紛停住腳步,震愕不已。就在他們發(fā)愣的當口,孟重光便已自顧自抱著徐行之入了殿中,右轉(zhuǎn)斜行,徑直用腳踹開那扇門扉,走了進去。幾個風陵弟子面面相覷。有個人問道:“他怎知那里是咱們的寢室?”可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另一邊,陸御九一個個問過去:“勞駕,有清涼谷的嗎?”“清涼谷弟子有嗎?”“有沒有清涼谷的人……”他詢問的一個個腦袋都在左右搖晃。問遍一十四個弟子,發(fā)現(xiàn)的確沒有一副相識的面孔,陸御九隱有失落之色,低頭踱了兩步,卻發(fā)現(xiàn)元如晝同他一樣,遠離人群,沉默如許。陸御九有些納罕:此處又不是沒有風陵弟子,她何必落單呢。這般想著,他往她的所在之處走出兩步,便被一個應(yīng)天川弟子攔住,沖元如晝的方向一努嘴:“哎,那具骷髏是干什么的???是你手底下的鬼奴?”周北南之前下來,已與他們敘過了舊,但也只講了徐行之與曲馳都還活著的事情,以及陸御九和周望的身份,尤其強調(diào)他們不準笑話陸御九,也不許動他的面具,至于旁人,他也沒有出言交代,是以這弟子壓根不識得那戴著一支微枯花簪的女子是誰。聽到有人在議論自己,元如晝背過了身去。但她的身體早已是一覽無遺,每一顆細瘦脊骨的顫抖陸御九都瞧得清清楚楚。陸御九抿唇片刻,方道:“她不是。她是我們的大夫。這些年不知有多少次救了我們的性命,我們都該謝謝她?!?/br>“是嗎?”“自然是的?!标懹诺?,“她是我們的英雄?!?/br>“叫什么?”陸御九幾乎沒有任何停頓:“風陵?!?/br>“……咦?風陵山的‘風陵’?”陸御九注意到元如晝的后背停止了抖動,便露出了一個帶著酒窩的暖暖笑意:“是。她配得上這個名字。”殿內(nèi),徐行之額上被覆上了絞干的冷手巾把兒。他仍頭疼欲裂,臉色發(fā)白地在榻上任由孟重光輕揉著他的太陽xue。殿外的熙攘聲一直未曾散過,孟重光起身想要關(guān)門,卻被徐行之揮手阻止:“別關(guān),讓我聽著?!?/br>孟重光撇一撇嘴:“有什么好聽的。”徐行之倦怠地瞇起眼睛看向他:“你早知道他們在這里?”孟重光不答,調(diào)了杯溫水,送到徐行之口邊。徐行之并不去接:“說話?!?/br>孟重光這才答道:“……我知道?!?/br>“怎么知道的?”“我自有我的辦法?!?/br>“他們?yōu)楹卧诖颂???/br>“他們?yōu)楸苄U荒紛擾,在潭底開辟了一處洞天,借由法術(shù),把水流泥漿屏退,自成一方天地,與世無爭?!?/br>“在蠻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