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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恢復(fù)記憶,但盯著那沐風(fēng)受雨的墳?zāi)箍戳艘粫?,也看出了一些莫名的酸楚意味來?/br>從地上沉重紛亂的足印判斷,溫雪塵顯然是從百里外就竭盡了全部靈力,他應(yīng)該是折了一根粗木做手杖,踉蹌著走到此處來的。即使如此,他因?yàn)樘拥迷?,也比他們早來了起碼三日有余。溫雪塵來到這里的一切動向都有跡可循。他并不知墳?zāi)沟拇_切所在,便先進(jìn)了避風(fēng)的山洞,盤繞一圈,無所收獲,于是,山洞門口多了一進(jìn)一出的兩行腳印,步伐還算穩(wěn)當(dāng)。墳?zāi)共⒉浑y尋,因此他很快繞到了背風(fēng)處,看到了三座并排而立的墳。兩座老墳,一座新墳。新墳上寫的是周北南的名姓,他和程頂?shù)氖蛔笠挥业毓靶l(wèi)在他寵愛的meimei身側(cè),如同最忠誠的衛(wèi)兵。為著探詢真相,溫雪塵下手掘了墳,用的工具應(yīng)該是伴行一路的木杖。但是敲挖到一半,興許是挖到了石頭,木杖斷了,木屑四濺,他便把手杖丟棄到了一邊去,雙膝跪地,開始親自挖土。溫雪塵當(dāng)時該是心緒煩亂,因?yàn)楸话欠蟻淼乃槭嫔夏Y(jié)著數(shù)枚干涸的血指印。挖到的東西大概會讓他大大失望了。那只是一具骨頭,蟲子已經(jīng)把她裹身的衣服連帶皮rou一起啃咬盡了。在長久的辛苦挖掘后,他除了一具面目難辨的骸骨外,什么都沒能得到。以溫雪塵的性情,大抵會在心中罵自己一聲蠢貨吧。即使如此,他應(yīng)該還是在掘開的墓邊坐了許久,墓邊能看到盤坐的痕跡,指尖煩躁地在泥土上切畫的痕跡,甚至還有陰陽環(huán)的花紋刻印在泥里的痕跡。向來挑剔的貴公子就這樣狼狽地坐在一處掘開的墳邊,呆坐了許久,然后,他發(fā)現(xiàn)了某樣?xùn)|西。當(dāng)年下葬時,曲馳想斫來幾棵樹木,刨出個棺材來,可惜蠻荒土地營養(yǎng)不良,數(shù)十里之內(nèi)盡是矮樹枯枝,蠅蟻肆生,他尋來的最高一棵樹,伐去枯枝敗葉,朽木爛眼,也只夠做個干干凈凈的長匣子。所以,周弦隨身的長·槍被安置在了她的身側(cè),她使得最順手的短·槍以及身上的一應(yīng)小物,都被放在了匣中,免受了蟲咬鼠噬。那匣子顯然也被溫雪塵打開了來。因?yàn)樵趬烆^有一堆有棱有角的碎塊,應(yīng)該是在地下埋藏日久,本就脆弱,現(xiàn)下受了風(fēng),見了光,又被搬運(yùn)出來,一時不慎,便立時垮塌成一片潮濕的木渣。徐行之憑借自己的記憶,知道那溫柔繾綣的女子總是帶著一條親手繡的干凈手帕,一枚玉鈴。和自己肆意張揚(yáng)的手鈴聲不同,她連身上的鈴音都帶著幾分溫婉柔情,泠泠的聲音仿佛是一道清泉,自人心間潺潺流過。然而玉鈴被取走,戴在了周望身上,隨她下葬的大概只有手帕、香囊等女孩子的零碎小物了。周弦向來簡單樸素,所帶之物不求金貴,一應(yīng)均是普通世家女子的配飾,想來該是無甚特別的。但是,這些小小的、無足輕重的物什,卻就這般撬開了溫雪塵被塵封已久的心門。溫雪塵的記憶本是虛妄捏造之物,以他的靈慧,一旦察覺到一絲不對之處,那么,哪怕是再精心搭建、維護(hù)的記憶沙堡,也會在一瞬間土崩瓦解。……他想起來了。然后他瘋了。任誰都能根據(jù)他留在周弦死去山洞里的痕跡看出來,他瘋了。洞中的地面上一片鮮血淋漓,滿是血與內(nèi)臟混合而成的污物。他用自己所能找到的一切工具,殺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剖心,挖肝,割喉,切脈,竭盡想象,用盡所能,他在自己身上開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傷口,個個都比孩子嘴巴還要大。然而他無痛,亦無死。沒人能讓死去的人再死第二遍,也沒人告訴他已經(jīng)死了冷了的心為什么還會這么痛楚,痛得想去死。溫雪塵的手指在空中亂抓,想要抓去在此間消逝十三年的靈魂,但他什么都抓不住,把指甲抓翻了也什么都抓不住。誰也不知道他在地上痛苦翻滾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在神思混亂間想了些什么。留給徐行之他們的,只有滿山洞的血跡、抓痕、刻痕,以及倉促混亂的文字。徐行之順著往山洞中走去,趟過從溫雪塵身體里流出的血河,手指在粗糙的石壁上緩緩滑過。山洞里滿坑滿谷,都是用碎石蘸血寫就的瘋言瘋語。溫雪塵起先是拿了亂石在自己手腕上亂劃,旋即四下切割、舞動,他在山洞間重復(fù)刻寫下了起碼千余個周弦的名字,卻恥于在那茫茫的名字間刻上一個“溫雪塵”,與之相伴。刻過千遍后,溫雪塵的神志也該是越來越清楚,因?yàn)樗滔碌淖舟E漸漸有了條理。周弦,周弦,周弦。血字一直從洞口延伸至洞xue深處。他用三日光景,在這里狂亂地追悼他的心愛之人。最后,他慎之重之,懷著一點(diǎn)點(diǎn)隱秘的、不為人知的渴望,在山洞一角刻下了一個不一樣的名字。“溫望”。這兩字刻得很小,很細(xì)致,很精心,且藏在黑暗洞窟最靠下的位置,若不是來人目力極佳,是絕看不到這兩字的。這是他寫給自己看的夢想,就像小時候新年祝禱、放飛孔明燈時,在紙條上悄悄寫下的夢想,只有天、飛鳥和自己知道那上面寫了什么。筆走至此,溫雪塵已冷靜了下來。溫雪塵其人,清冷孤寂,卻極有主意,他瘋過癲過,最后總要報(bào)仇雪恨,并為自己尋一個合適的歸處。醒尸的血并不美味,甚至還有毒,更何況是一具茍延殘喘了十三年的醒尸,就連向來嗜血的蟲蟻野獸都不愿踐足這片血洞。所以,看到山洞盡頭存放的幾樣?xùn)|西時,徐行之半分都不意外。……他放光了自己的血,護(hù)住了他想要留給他們的秘密。陸御九跟在徐行之身后,看到內(nèi)里鮮血淋漓的洞天,膝蓋一軟,跪倒在一片血渠中。山洞盡頭的巨石板上,赫然畫一副詳略得當(dāng)?shù)难L長圖,標(biāo)注著魔道每一支宗派的所在之處,守宗陣法,人數(shù)幾何,溫雪塵向來處事謹(jǐn)嚴(yán),每一個他能關(guān)照到的細(xì)節(jié),都標(biāo)繪得清晰明了。但陸御九看向的地方和徐行之全然不同。溫雪塵慣常使用的青玉輪·盤,扇涼的小扇,陰陽環(huán),俱被攏作一堆,放在了一塊青巖之上。他膝行著上前去,將東西一樣樣捧起,又顫抖著放下,最后,他雙臂環(huán)抱起那枚青玉輪·盤,把它貼身攬進(jìn)自己的身體里,顫抖著痛哭出聲。……溫師兄想起來了。但把所有隨身之物都留下的溫師兄又能去哪里呢。陸御九的眼淚撲簌簌落在輪·盤之上,輪·盤似是有所感應(yīng),其內(nèi)透散出的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