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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清涼谷時,徐行之已經(jīng)感知出,九枝燈并未遣人占據(jù)清涼谷。此地已空,不知道已無人煙多少載,其中草風(fēng)戛語,走鼠亂竄,荒涼蕭索之意不可盡數(shù)。徐行之來到谷前,殘碑上爬滿的藤蔓已枯,他三兩下將其扯開,以掌心抹去其上苔蘚,才勉強能從雨打風(fēng)吹的痕跡中辨出一個攔腰截斷的“清”字。陸御九站在昔日谷口,邁步欲進(jìn),卻怕一腳踏痛故園泥土,只好扶住枯朽的大門,深吸幾口氣,正欲進(jìn)去,卻聽得徐行之厲聲喝了一聲:“誰?!”陸御九沒被嚇到,倒是那藏在暗處的人嚇了一跳,先推了一捆柴出來防身,隨即才探了個虎頭虎腦的腦殼出來。不等徐行之發(fā)問,那打柴小童先稚聲問:“你們來這里做甚?”確認(rèn)他并無靈力,徐行之才走至他身前,半蹲下·身:“我們不能來嗎?”“當(dāng)然不行?!毙⊥J(rèn)真道,“這里鬧鬼呢。”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陸·鬼王·御九上線。第101章“……鬼?”打柴小童瞧著他們眼生,便挺一挺胸脯,做出一副主人翁模樣:“這都不曉得,你們是外來客吧?”徐行之往殘石上一靠:“外來客又如何?這里的鬼難不成還欺生?”見徐行之對他的話不屑一顧,小童像是被冒犯了似的,強調(diào)道:“這里的鬼可兇著呢,你們要是來偷東西,會被鬼咬?!?/br>“你不怕?”“我怕什么?”談及此,小童神情頗為驕傲,“我認(rèn)得他們。我爹說到谷中打柴,用不著拜神,供香多拜拜這谷中群鬼就成。我和我爹每年都來給他們上供。他們可靈著呢,有一次我打柴,天黑得早,找不著回去的路了,還有兩只穿青衣的鬼給我點燈呢?!?/br>話音未落,陸御九朝向小童砰地一聲跪了下去,結(jié)結(jié)實實磕了三個頭。小童顯然習(xí)慣應(yīng)付鬼,卻很不懂該怎么應(yīng)付人,眼看著那戴面具的人一句話不說,直挺挺朝自己下拜,嚇得把夸耀的話一股腦兒全咽了,拎起一捆柴跑出好幾步,躲在松樹后,露出張驚慌失措的粗糙小臉:“完啦,中邪啦。”雖不知為何大白天這些野鬼也會外出游蕩,小童還是鼓足了勇氣,放開喉嚨喊道:“……你們別嚇唬他啊。他們還沒進(jìn)去呢!”徐行之走上前,除去外袍,不由分說地蓋在了低著頭正欲起身的陸御九的腦袋上,扶著他站穩(wěn)了,才轉(zhuǎn)頭對那善心又驕傲的小柴童道:“謝了?!?/br>說罷,他便單手扶著矮小的陸御九,一腳跨進(jìn)了敗落的谷門。“哎哎唉唉!”那小童發(fā)出牙痛似的喊叫,“你們要是死了我可不管啊。”徐行之回頭去抿唇一樂:“沒事兒,我們這邊人頭熟?!?/br>懷里的青年自從靠在徐行之身上之后便一直在顫抖,由得徐行之一路黑燈瞎火地把他引進(jìn)門去。“……說哭就哭啊?!毙煨兄疅o奈輕笑,輕揉著陸御九僵硬的肩膀,又拿木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腰板打直了?!?/br>陸御九與他邁過荒草萋萋的廣場。谷中多霧,在凄涼之上額外添了一層凄迷,鋪設(shè)的青磚縫里曲曲彎彎地涌出青黃相接的細(xì)茬,于其間驚出了一只青翠的大蚱蜢,一路好奇地尾隨著兩名陌生訪客進(jìn)了正殿。正殿大門吱吱呀呀地洞開,太陽艱難地穿破霧層,投入兩三方被窗欞切割得齊齊整整的薄光。接下來,二人踏遍了清涼谷的角角落落。燭殘漏斷,河丘觸目,滿谷孤魂,就這般貨與云煙。兜轉(zhuǎn)一圈,二人重新來到主殿之前。坐在階前,陸御九雙手抱膝,肩上還披著徐行之的外袍:“徐師兄。我當(dāng)初跟你講過,我是怎么入谷的。”“講過?!?/br>……一個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小鬼修,為著不拖累自己年輕的小姨母,獨自扛著包袱,離家出走。“那是一個春天。”陸御九把自己浸入了回憶,連聲音都染上了春天的色彩,“我走啊走,走到此處歇腳,遠(yuǎn)遠(yuǎn)看到‘清涼谷’三字,只覺名字動聽,草木漂亮,就想,這里真好啊,有霧,有花,有樹,還有好多好多人,就像一個家?!?/br>徐行之笑了,因為規(guī)矩嚴(yán)苛的清涼谷,其實是四門之中最不像家的地方。陸御九也笑了:“我當(dāng)初入谷,是第兩千零五十名弟子?,F(xiàn)而今卻是最后一個活著的人了?!?/br>徐行之注視著彌散流轉(zhuǎn)的薄霧,輕聲道:“活著就很好。”“活著的人該給他們立碑?!标懹糯钤谙ドw上的雙手死死握緊了,“他們沒有碑。我甚至不知道他們埋在哪里。”“誰說的?”徐行之輕聲道,“他們的碑不就在這兒呢嗎。”……頂天立地的,就在他身邊。見陸御九一時沒能領(lǐng)悟他的意思,徐行之站起身來,探手入他懷中,取出了那本陸御九一筆筆抄錄出的清涼谷名冊。他翻了兩頁,低頭問陸御九:“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陸御九茫然片刻,望向殿側(cè)的日晷儀,不甚熟練地從自己已撂下十三年的知識中判斷出現(xiàn)在的時辰:“午時將至?!?/br>“雪塵跟我說過,清涼谷每日不定時清點人員,晨會、午會、晚會?!毙煨兄畬⒚麅耘闹陵懹判乜?,“……今日,午會點名。”陸御九惶恐:“徐,徐師兄,我……”徐行之并不理會他的惶恐:“你是誰?”“我……”徐行之以扇柄壓住他的額發(fā),斂去面上厲聲道:“我問你,你是何人?”“我是……”陸御九深吸一口氣,“陸御九?!?/br>“陸御九又是何人?”陸御九眼中星星點點地閃出決然之色,掙開徐行之的壓制,倒行兩步,撩袍以清涼谷禮儀相拜:“在下清涼谷下級弟子陸御九!”“你可有繼承上一任清涼谷大師兄溫雪塵遺志?”陸御九眼含熱淚:“是!”“溫雪塵因護派而死,其遺志未遂,誰應(yīng)該替他完成此志?!”“……”陸御九渾身發(fā)麻,抱緊的雙拳微微顫抖,一時失聲,有口難言。徐行之?dāng)嗪纫宦暎骸拔覇柲?,是誰?”陸御九猛然一咬舌尖,鮮血在他舌尖彌漫開來,將他的靈臺沖至一片空明:“陸御九!”徐行之一拂袖:“陸御九,點名!”拋去木簪,解去外袍,陸御九將精心藏了多年的清涼谷袍服整理得平整潔凈,手捧名冊,步步踏上高臺之中,一揮長袖,便有密云疊然而至,將天光盡數(shù)掩去。那孩子面貌、孩子體量的青年站在高臺之上,張臂吟唱鬼族咒語,袍服被靈力激蕩,呈烈烈如火之勢:“——清涼谷諸弟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