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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兩步,在見到坐在窗邊正收回視線抬起頭看過來的人影時,胸腔中死死攢著的那口氣忽然之間就散了,緊接著彌漫出來的是無盡的酸楚,他空落落地立在那,與她眼神對視的瞬間,連眼眶都控制不住濕潤起來。 暴雨下得有些久,但現(xiàn)在時間正好,市中心最繁華的街道自然不會冷清,店內(nèi)嘻嘻哈哈笑鬧避雨的人不少,這人進來的動靜那么大,怎會不引人注意?但連服務(wù)員都被這么一個濕漉漉但長相極俊俏的年輕人晃了下神,然后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艱難挪動腳步,慢慢走到窗邊那個女孩的對面坐下來——哦豁,這么美的小jiejie剛才怎么沒注意到!果然漂亮的人只會與漂亮的人湊堆啊……這時節(jié)會進冷飲店的人都很年輕,坐在近處的人已經(jīng)控制不住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心照不宣地給了同伴幾個眼神,低頭攪冰然后豎高了耳朵。 姜文昊坐在那,想要開口說什么,但嘴巴張開,又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眼眶里全是眼淚,很艱難才能忍住不落下來,想要別開眼,卻又不舍得視線離開她的臉,最后只能露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 俞雅也沒說話,在停頓了很久之后只是慢慢伸手把面前一杯檸檬水推過去。 烏黑的卷發(fā)上還有些雨水的痕跡,做得時間有些久,卷發(fā)已經(jīng)沒有大波浪的形狀,卻柔軟得像是松散的藤蔓般優(yōu)美蓬松。細(xì)長的眉眼微微上翹,清艷本身帶著說不出的凌厲與淡漠,但五官與臉型又實在過分精致,是再尖細(xì)的刀子都雕琢不出的輪廓。 這種美帶著與生俱來的從容與雅致。笑起來如春風(fēng)拂面,不笑時如初雪含梅,從小美到大,否則姜文昊也不會在初中時就對她一見鐘情,然后一戀戀過十多年。 他跟著她的腳步,一步一步往上走。硬插進她的班級,成為她的同桌,初中,高中,眼睜睜看著她跳級,保送,費盡心機考進她所在的大學(xué),而他結(jié)束大學(xué)的時候她已經(jīng)連博士的課程都修完了——那些時光里他所有的任性與執(zhí)著都是關(guān)于她,一切的愛戀與情思都心系著這個人,與她在一起是世界上最開心的事,能得到她的回應(yīng)叫他甘愿付出所擁有的一切,他本以為幸福已經(jīng)在自己掌中,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世上還有那么多叫人不得不投降的無奈。 “我覺得……我,還是應(yīng)該……再來看看你?!庇嵫盘痤^,對著他笑了笑。 笑容一如往昔,語氣也很平靜,她好像很難有情緒大幅度波動的時候,他看過她那么多年,分手時能見到她流淚大約已經(jīng)是最為奢侈的體驗了。 而她現(xiàn)在注視著他,眼神美麗溫柔,甚至有著淡淡的留戀與同情:“你還……好嗎?” 于是姜文昊到頭來還是沒忍住,淚水洶涌出來。 他辜負(fù)了這個人。他那么愛她——可這掩蓋不了他只能辜負(fù)她的本質(zhì)。他是個懦夫,是個賤人,是活該被唾棄的渣滓??伤麗鄣娜艘稽c都不恨他,她理解他的痛苦,明了他的為難,甚至憐憫于他的掙扎,所以心平氣和接受了這個事實。 別人的通透與睿智不是你可以用愚蠢去踐踏的理由。別人的退讓與雅量不是你可以用所謂的真情去侮辱的借口。 她是真的愛過他,這種愛甚至能叫她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但在如今這種解不開的死結(jié)面前,她也抽身得毫不猶豫,分了手,斷了念,甚至選擇別離——因為這確實對彼此都好。 不是沒有試圖去爭取,可是怎么爭? 白凝救了他的爺爺!堅持心臟復(fù)蘇半小時等到救護車來,才從死神手上把他爺爺拉回來。 全家都把她當(dāng)救命恩人,姜文昊自然也很感激。他愿意付出能付出的所有,感謝她對自己親人的救助,但這決不包括愛情與婚姻!可誰能想到,她會對他情根深種非君不嫁呢? 兩家同在一個圈子里,過去沒有多少來往,交情不深,在這救命的事之后已成通家之好。白凝喜歡他在姜家看來自然是一件喜事。姜父贊賞白家的教養(yǎng),姜母喜愛白凝的容貌心性,姜爺爺更是絕對贊成。沒人在乎姜文昊的意見,所有人都叮囑他要與白凝好好相處。 他坦白了自己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戀人,表露了自己非她不娶的決心,結(jié)果卻把自己爺爺氣得休克再度進急救室。與白凝當(dāng)面說清,愿努力實現(xiàn)她其他各種愿望只希望她放棄,白凝卻說以前的事她都不在乎她只想嫁給他——姜文昊幾近崩潰。 還能怎么辦?他是姜家唯一的孩子,打小就受到姜家全部的疼寵,親情是不能脫解的紐帶,責(zé)任與義務(wù)更叫他做不出脫離家族離家出走的決定。親爺爺拿命威脅他,必須要知恩圖報,親父親母甚至是親姑姑都站在白凝那頭對他譴責(zé),這種純粹是綁架般的思維把他困得死死的。他一眼都不想看白凝,對于女性的風(fēng)度又讓他不可能跟她爭吵,他跟白英杰打了一架,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自己心有所屬永遠(yuǎn)不會愛他meimei,他所有的愛情已經(jīng)給了一個人不可能給白凝——白英杰氣到發(fā)瘋,還是回去試圖說服meimei,但白凝就是鐵定了心要嫁給姜文昊。 ……他走投無路。 姜文昊深吸一口氣,伸手胡亂扯了張紙巾抹去眼淚,大約是怕難看,不敢抬頭,只悶悶道:“出國的時間……已經(jīng)……定好了嗎?” 俞雅慢慢點了點頭:“跟導(dǎo)師約好了,先帶著項目過去,再決定深造的學(xué)?!行┎诲e的單位給我發(fā)offer,這次離開……大概時間不會短?!?/br> “能適應(yīng)嗎?”姜文昊有些擔(dān)憂,“以前參與會議出國都沒那么久,你本來就不太會照顧自己……那邊的食物又吃不慣……” 俞雅還是微笑:“這都是小事?!?/br> 可他怎么舍得?他怎么能舍得?心臟被無形的手揪得緊緊的,整個世界都蒼白得沒有絲毫色彩,那種缺氧的感覺幾乎叫他以為自己會窒息。 “如果——我是說如果——” 他脫口而出,又愣在哪里,然后淚水再次奔涌而出,“對不起,小雅,對不起——” 姜文昊用手死死捂著眼睛,埋下頭,指縫間落下來的全是水珠:“我對不起你……原諒我,請你原諒我……” 服務(wù)員正要給后面那一桌上冰激凌,被嚇了一跳,捧著托盤在過道上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回過神,快速走幾步到后面一桌,見到此桌倆女孩都在側(cè)著頭偷聽,眼睛里閃爍著亮得幾乎要爆炸的八卦之光,大腦眩暈得更厲害了。 姜文昊的心控制不住地抽痛,可是到這個時候還是無恥地選擇請求原諒。 他纏了她十多年,絆住了她的腳步,把一個天才的科學(xué)家拖下泥沼,拿愛情糊了她一身,信誓旦旦著對她作出永恒的承諾,在她的犧牲面前卻又不得不拋棄她,而直到最后還想無恥地向她請求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