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加勒比濱海，盧嘉麗花園里紅色的罌粟正開到最盛。

西澤爾站在窗前，靜靜地看了一會階梯包圍中的紅色花圃。

他慢慢轉了身，穿過耳門走進臥室，靠墻有一面裱著金色花的大梳妝鏡。他注視著鏡子里的人，黑色的風帽之下藏匿著深深的陰影。他脫下風帽，渾身僵硬地注視著自己，良久，抬手開始層層揭下臉上的黑紗。

一圈一圈，極有耐心。

平靜，鎮(zhèn)定，解到最后一層，輕輕掀開，只看了一秒，再平靜地纏繞回去，包扎好。

一分鐘之后，毫無預兆地拎起鏡子旁邊的三叉燭臺瘋狂地往鏡子上砸去，瞬間粉碎，碎片飛濺。梳妝臺上一干物件噼里啪啦地被掃到地上，碎玻璃撒了滿地。西澤爾發(fā)出一種深沉的呻吟，就像在深淵中回響。他向粉碎到只剩下一個框架的鏡子一下下砸去，如同一只陷入了絕境而瘋狂的野獸。

不想看見自己。

已經(jīng)不是一個活著的rou體。

發(fā)泄的聲音沙啞破碎，沒一會兒就脫力摔倒在臺子上，他發(fā)出一種好像胸腔四分五裂了的哮喘聲，渾身癱軟顫抖。

無力地休息了一會兒，慢慢撐著臺面站起來，此時身后有人敲了敲門：“總督大人。”

他喘息了一會兒，掩飾著自己的虛脫，淡淡道：“說?！?/br>
“關于上次那個海盜的事情，報告已經(jīng)交上來了?！?/br>
年輕的秘書官端著兩卷羊皮紙卷。

西澤爾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你簡單地說一下?！?/br>
路克點點頭，根本不看那兩卷報告，他肅著臉匯報：“海盜船長十七在巴林群島的西南一百海里處有一座小島，沒有名字，地圖上也不能鑒別。島上只有一個碼頭。一個月之前‘血鯊’林賽兒將那里燒毀，十七出航，下落不明?！?/br>
“林賽兒？”

“南美殖民地的一個奴隸主，大人，您應該對她有點印象，她的船是紅色的，叫‘血鯊’?！甭房吮M職地詳細解釋。

西澤爾想了想：“聽說她能馴養(yǎng)鯊魚？”

“就是那個人?！甭房饲妨饲飞?，又道：“還有一件事情一定得和您說——”

“追殺十七的‘三叉戟號’是葡萄牙王室的商船，船主費迪南德原本要呈送一樣禮物給教皇陛下，但是被十七偷走，那樣東西是‘寶藏之心’?！?/br>
“‘寶藏之心’？！”

西澤爾猛地一肅，“為什么之前一直都沒有它的消息？！”

路克畢恭畢敬地行禮，“請原諒屬下失職?！?/br>
“‘寶藏之心’是葡萄牙商人在新大陸發(fā)現(xiàn)的，教廷得知之后把消息鎖得很牢?！?/br>
西澤爾握了握拳，又放松開，“那么‘寶藏之心’現(xiàn)在在那個海盜船長手里？”

“正是，大人?！?/br>
西澤爾想起當時他隨意向十七說起有關七道源泉的事情，十七回他一臉無知，并且沒有表現(xiàn)出他原本應有的一點點好奇。

西澤爾當時應該懷疑，只是不知為何，居然就讓他輕易地蒙了過去，對那個人太沒有警惕了嗎？

——那么他究竟知不知道“寶藏之心”和第六道源泉的關系？

思及此，公爵大人冷笑了一聲：

十七，看來你是還真是不知死活。

“除了下落不明，關于那個海盜船長的其他信息呢？”

路克打開羊皮紙書卷看了一眼：“目前為止，燕尾蝶艦隊，三叉戟號，血鯊號同時都在搜捕十七。十七的船黑塞壬號，特征是黑帆，龍骨，和船頭的女妖塞壬。單排火炮，雙桅。黑塞壬號曾經(jīng)被葉寧提督的燕尾蝶號擊毀，但是據(jù)消息判斷，似乎已經(jīng)復活?！?/br>
“以上，目前僅有這些。”

“塞壬？那是初代海洋王的名字?！?/br>
“是的，塞壬是人魚族長，是海妖之王?！甭房嘶卮鸬馈?/br>
西澤爾淡淡地哼了一聲，“卡特琳娜已經(jīng)出港了嗎？”

“是的，葉寧提督領燕尾蝶艦隊出航，往北大西洋深處海域去了?！?/br>
“通知下去，‘白翼女王’號準備出港?！蔽鳚蔂柡敛贿t疑地說，“聯(lián)絡‘燕尾蝶號’，跟著他們的航向。”

路克些微驚詫地看著他的上司，“去……”

西澤爾完全無視他的疑問：“同時繼續(xù)追查那個海盜?！?/br>
路克不再多言，俯身告退：“屬下盡全力徹查?！?/br>
第十五章群鯊

黑帆張揚，骷髏旗迎風飄蕩。

背景是碧海藍天，主角是海盜船長。

十七站在主桅的橫欄上，摸了摸新買的頭巾，再摸摸亂七八糟的小辮子，心里美不勝收。黑塞壬號三天前離港，由巴林群島向北。一路上順風順水，更妙的是無人堵截輕松自在，看看前方一覽無余的大?？彰ＣＬ故幨帲咝Φ谬b牙咧嘴。

遠遠聽見有喊聲從下面?zhèn)鱽?，是黑貝：“船長，你站那么高干嘛呀~”

十七說：“吹風呀~”

船員漸漸圍攏過來，站在甲板上擔心地仰望十七，光頭海盜又一次從人群中站出來：“船長，上面橫欄沒修好呀~”

光頭的嗓門沒有黑貝粗獷嘹亮，十七站在高處：“風太大，我聽不見！”

光頭喊：“橫欄沒修好，沒釘過釘子！”

十七用力喊：“風太大，我聽不……”

夸嚓一聲，十七腳下一空，高空落體。眾海盜均張大了嘴巴，“船長……”

所有人的目光跟隨著十七在空中劃出一道斜線，往右舷落去，眼看著十七就要撞上船板，船舵位置一個輕盈的身影閃過，黑塞壬號忽然來了個右滿舵，船身劇烈傾斜，海盜們摔作一團，十七噗通一聲落入海中，濺起三米高的水花。

“船長！”黑貝騰身爬起，緊張地趴在右舷上往下張望，之見白水滾滾間一片茫茫，黝黑的大漢滿臉焦急的神色：“船長！船長！”

海盜們漸漸都攏過來，此時遠離黑塞壬號十來米處，一個扎著紅頭巾的腦袋嗖的一下露出水面，十七摸了摸一臉的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謝謝啦青鳥小寶貝~”

大家松了一口氣。

黑貝卻忽然激動起來：“船船船……船長！”

十七浮在水面上，不明所以地：“什么事？”

黑貝繼續(xù)激動：“有有有……有魚魚…魚魚…”

十七看到其他的海盜們也在興奮不已地比劃著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