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尹子禾果真把這事當(dāng)成頭等大事，沒跟師太商量就跟正德帝開了口?；实鄞蛉に骸耙灰藿o你指婚沐氏？”

    尹子禾道：“那倒不必，如果陛下非要指，牧晟也就卻之不恭了?！?/br>
    正德帝失笑，正待要說話，太監(jiān)報(bào)夏貴妃求見，尹子禾適時(shí)告辭。正德帝眼睛半合，頓了幾息，才允他退了。

    這靜謐的幾息時(shí)間讓尹子禾有尷尬的感覺。他剛一出去，就在門口與夏貴妃遇上了，鄭重行了個(gè)禮，夏貴妃沒叫他起身，語氣淡淡：“聽聞曾舉人好事將近了？”

    “托娘娘福，還有小半月?！?/br>
    “先恭喜曾舉人覓得佳妻?！?/br>
    尹子禾只彎腰叩謝，不再回話。

    “曾舉人，平身吧?！毕馁F妃說罷，總算是走了。

    二人這翻態(tài)度都有些微妙，四個(gè)字：互相不爽。一個(gè)不爽他有眼無珠，另一個(gè)不爽她婦人心小名不符實(shí)，無名門閨秀的雅量。

    “臣妾參見陛下。”

    正德帝略略抬了抬手，道：“以后朕見臣子時(shí)，貴妃可能等上一等？”

    夏貴妃慌忙告了一翻罪，見皇帝神色自然，便說起正事：“臣妾有一事拿不準(zhǔn)，皇后jiejie也不敢擅專，讓臣妾來討陛下的主意?！毕馁F妃問完沒得到回音，發(fā)現(xiàn)她的陛下正盯著她，臉一紅，竟是扭了過去。

    正德帝移開眼，“何事？”

    夏貴妃上前幾步，給他沏上茶：“藺充儀昨夜病了，宣了太醫(yī)沒瞧出命根，今天一早連湯也喝不下了，人都快瘦脫了形。后來皇后仔細(xì)問了，她說是至進(jìn)宮以來夜夜惡夢不能寐，還道寶華殿太靠西，陰氣過重，想求一枚慧慈師太的平安符?！毕馁F妃一邊說一邊仔細(xì)瞧著皇帝的臉色，見他果然蹙起了眉頭。

    “無妨，今夜朕就去看看她，師太比朕還繁忙，何曾有空給她繪符?！闭碌壅f著嘴角牽出一絲笑：“話說這符不該是找道士求嗎？”

    夏婉茹先是乖覺地點(diǎn)頭，聽到后面也跟著笑了：“臣妾說句不怕惹人笑的話，藺充儀這是一直未能承寵落下了心病吧，陛下一去就能給治好。”

    正德帝順手碰了碰她的下巴，“朕的茹娘果然聰慧，什么惹人笑，你跟德妃她們都一樣，幼時(shí)與朕就相熟，講話莫要太多顧忌。藺充儀這病，朕就依茹娘之言，代太醫(yī)去診治?！?/br>
    夏貴妃“噗呲”笑了，顯出少見的女兒嬌態(tài)，眸子在正德帝身上流轉(zhuǎn)，嗔了他一眼。她的本意是求后位，沒能求到，自然少不了心下落寞。進(jìn)宮后豈知這夫君甚是有情趣，對她敬愛有佳，皇后又諸事不管，往常那些人見了她還得行大禮，尚算滿意。

    道：“陛下方才還說讓茹娘不要打擾您接見臣子，可是那曾舉人只是您的朋友，還不是臣子呢，怎就是打擾了？您真是小看茹娘，若真是臣子，茹娘是萬不敢讓平公公通稟的?！?/br>
    正德帝好像眼神閃了一瞬，坐直了身體：“他今日的確是來說閑事，不是要大婚了嗎，依例該由禮部出面，便隨口跟朕提了提。”

    夏貴妃道：“??？這怕是太過了吧?！?/br>
    “哦？”正德帝問得認(rèn)真。

    “陛下，容臣妾說一句?！毕馁F妃又把自稱換成了臣妾：“此事名不正言不順。首先，昊義公主乃恩封，與皇家并無半點(diǎn)血親關(guān)系；其次，曾家娶的是邊陲小民，曾經(jīng)還因在衙門刁蠻鬧事被刑部治了罪，上個(gè)月才因陛下的皇恩得來大赦。往大了說，就是罪民，豈能由朝廷出面去過禮？”

    正德帝眉一抬：“茹娘提醒得是，朕疏忽了，那便拒了他？”

    “著實(shí)該拒了?！?/br>
    *

    尹子禾的如意算盤落了空，險(xiǎn)些沒臉去見沐淳，好在他臉皮厚，對小娘子說他后來想了想也覺得禮部出面太麻煩，就依沐淳的吧，自己辦，過幾日就把準(zhǔn)備好的大禮送到沐宅來。

    沐淳不知他怎地又想通了，完全猜不到他是碰了釘子。是他自己說不讓沐淳管這些事的，她就真沒管了。

    尹子禾見小娘子睜著兩個(gè)大眼珠一臉的茫然狀，心下慪得不行，明明當(dāng)時(shí)陛下是要答應(yīng)的，怎么突然就改了口？一件順手而為的小事而已。

    不過很快平方公公又不著痕跡地提醒他此事與夏貴妃有關(guān)，他當(dāng)即就在心底罵了一句：賤婦！女人們的心眼委實(shí)太小，以后能不得罪千萬莫要得罪。不幸的是，他心眼也不大，心里埋下這顆釘子，圖謀哪天總要還了回去。

    平方不來提醒還好，一提醒尹子禾就想得多了。明白陛下是想利用他，刻意讓他與夏家生恨。而他正是求之不得，能被利用即表明他有用，陛下自然會(huì)給他施展的機(jī)會(huì)，作為臣子來說，算得是大機(jī)遇，畢竟肱骨之臣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做到的。

    眼下朝中九成都是左右二丞的人，陛下的嫡系少得可憐，陛下的第一步棋是在康西羅織寧王的罪名，誅了康鑠掌控好兵權(quán)，兵權(quán)牢了，才有第二步收攏朝中政權(quán)的基礎(chǔ)。算算，少不得要幾年時(shí)間。

    況威那老賊仗著最后有恩于正德帝，暫時(shí)還穩(wěn)得很，他只字不跟曾家提淮南王之事。想來，不逼到最后一步見到棺材，那老賊是不會(huì)伏低的。

    尹子禾當(dāng)日就去太學(xué)請了大假，順道把婚貼也發(fā)了，收拾好心情，只等著迎娶心上人。

    心上人這廂，還在辦作坊選址的大事。

    沐二郎因著女兒把銀子給兒子買了宅院，就把帶過來的一萬四千兩銀子全投了進(jìn)去，開年后招工比較好招，就是選地的事情不好整。隨便問一處看得上眼的地皮，都是某某勛貴的，人家不賣。大康建朝一百余年，勛貴封了不下五六十，光是京城就占一大半。

    最后小筐兒看不下去了，就指了一處光明山附近的莊子，那原是大長公主的產(chǎn)業(yè)，后來一并合進(jìn)了光明庵。既然沐家尋不著，就把那塊地拿去使吧，背景又厚，還不怕被誰找麻煩，價(jià)格隨便給就成。

    自然，這又是慧慈師太的主意，沐二郎父女收到地契，說感激涕零太夸張，但也差不到哪去?；鄞冗@是解了沐淳的燃眉之急啊，若不然只得往州縣去尋地了。

    這時(shí)，反倒是顧杏娘最清醒，她說：“瞧你倆那沒出息的樣，這是淳兒的嫁妝，最后還不是落進(jìn)曾家，師太身為大姨母，給塊地皮不是應(yīng)該的嗎？咱又不是沒給銀子買。”

    父女倆大眼瞪小眼，沐淳道：“娘，這不是給不給銀子的事。”

    沐二郎道：“給銀子也跟白要差不多了，咱家淳兒要什么都是自己動(dòng)手掙，從沒白得過什么好東西，一時(shí)沒適應(yīng)，多得些就好了?！?/br>
    顧杏娘乍呼道：“什么叫白得的，你倆這想法可不對。他們家白撿淳兒這么個(gè)大寶貝，賺大了?！?/br>
    沐二郎知道她又要提如果淳兒不嫁人招贅會(huì)怎樣的話。道：“只要她嫁人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