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來找我吧?！?/br>
周圍的白光突然迅速退去，克里斯眨了眨眼，意識到自己還站在那個晦暗的房間里一動未動。

“他們在找你?！?/br>
熟悉的聲音傳來，他回頭看去，一個剪影靠在門縫邊，浸潤在晨光中的半張臉上是赫里那依舊平平的眉眼，閃著一點戲謔的光。

“誰？”

“給你做測謊的人員?！?/br>
一夜未眠，克里斯此時才覺得有些頭重腳輕。他機械的轉(zhuǎn)過身去，經(jīng)過赫里身邊時停頓了一下，“剛才是你在跟我說話？”

“哪個剛才？”

克里斯想了想，“在資料庫里?！?/br>
赫里露出了思考的表情，“這里不需要那種人工智能。你確定有人跟你說話？”

克里斯點點頭，“我知道我不是在作夢?！?/br>
“他說了什么？”

“他說讓我去找他，還說會告訴我夜狼的事。”

一瞬間，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現(xiàn)出了肅殺的表情。

“去吧?！焙绽锶嗳嗨念^發(fā)，“這里的事交給我們?！?/br>
☆、04仿真演習

“你的名字是否為克里斯蒂安霍夫曼？”

“你在說什么廢話？”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我需要建立一條基準線?！?/br>
“…是。”

自從進入軍隊以來，這是克里斯第二次參加測試。頭一次只是新鮮和好玩，但這一次卻讓他感到極度的不舒服，甚至有一點作嘔。因為他終于明白了，這是他仍然被審視甚至被懷疑的證據(jù)。

“忍著點兒吧，想再往上升一層的話，這一關你逃不掉?！焙绽镒谙率祝N著嘴角調(diào)侃。

想要保持情緒又不能被他干擾還真算不上容易，克里斯緩慢的移動著眼球?qū)誓莻€可惡的男人，“我看這測謊機在你眼里就是個玩具吧?！?/br>
赫里偏著頭不置可否，“總之每一次我坐在你的坐位上時都過得很愉快?！?/br>
“給你測謊的人大概不這么想?！笨死锼箻O力克制想要翻白眼的沖動?！懊髅饔心敲炊嗳耸?，為什么偏要勞您大駕給我測試？”

“我說過，我喜歡觀察。”赫里雙手交疊，印有基本詢問題目的文件夾早被他丟到一邊。眼下克里斯完全變成了籠子里的小老鼠，狼和獅子都不在，這種獨享的感覺讓他十分愜意。

“亞瑟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是?！?/br>
看了一眼顯示屏，赫里愉悅的勾起嘴角，“真話。”

“你是不是為了他有過殺掉我的念頭？”

“是?！?/br>
“真話?！?/br>
“如果有一日我與亞瑟為敵，你是不是一定會站在亞瑟這邊？”

“廢話?！?/br>
“哪怕他是非正義的一方？”

“……”

“沉默也算是一種回答?！焙绽餄M意的看著對方咬牙切齒的模樣，再次拋出一個殘忍的問題，“如果這一次他回不來，你會繼續(xù)留在血狼么？”

“會。”

“為什么？”

克里斯終于忍不住白他一眼，“我不是他的女人，哭哭啼啼的在這里擔心他的生死。我是追趕著他進入血狼的，現(xiàn)在我是血狼了，那么我會繼續(xù)追趕他，成為夜狼。”

無聲的望了他片刻，赫里重新說道：“真話。”

“如果他死了，你會為他流眼淚么？”

“不會?！?/br>
“謊話。”

赫里站起身來，示意克里斯終于可以結(jié)束這磨人且惱人的刑罰了?！傲餮蹨I不是壞事，有血有淚說明你還是正常的人類。”

“那你呢？！”克里斯沒好氣的扯下頭上的裝置，折磨他有什么好玩的??？真不知道這男人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赫里的目光卻只是靜靜在他身上掃了幾下，“我用rou眼就能精確的找到你身上幾個致命的出血點，從哪里下手會一擊斃命，哪里傷害最小痛苦卻最大，被訓練成殺人機器的我，你覺得還是人類嗎？”

克里斯有些語塞，不過他很快答道：“我只知道，如果只是殺人機器，就不會考慮這種問題了?！?/br>
這一次，赫里泛出一絲訝異，不過那簡短的真實也很快湮沒在他一如往日的笑容中，“好孩子?！?/br>
已經(jīng)漸漸習慣于他這種態(tài)度，克里斯不以為意的聳聳肩，“演習什么時候開始？”

看了看手表，赫里答道：“四十分鐘之后。怎么，還有要去的地方？”

克里斯說出的那個地方再次讓赫里感到驚訝，不過他只是略一頷首，“準時到cao場集合?！闭f罷轉(zhuǎn)身而去。

而克里斯要去的地方，是和接下來的演習毫無關系甚至是其他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方：血狼的特別監(jiān)獄。

短短數(shù)日未見，那個名為理查德的天之驕子竟已郁卒得如同十年的癮君子一般?？死锼挂廊磺逦挠浀?，第一面時看見他的驕傲與神采飛揚，一切宛如昨日，卻也永遠成了昨日。

克里斯望著身穿囚衣的理查德，他看著他祼露的脖子，那上面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當然了，血狼是不可能允許一個犯人持有武器的，然而對現(xiàn)在的理查德來說，那東西的作用還會是武器么？克里斯覺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具空殼，靈魂早已四分五裂。

“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拳頭在冰冷的牢門上砸出沉重的回響，克里斯的低吼中包含的不是同情，不是憐憫，而是恨，由愛生恨的那種恨——或許還兼有一絲驚恐。

是的，他感到一絲驚恐。因為當赫里問他當亞瑟與正義相悖時，自己是否還會一如既往的跟隨他，那一瞬間克里斯的本能險些讓那一個“是”沖口而出。幾乎就在同時，他想到了理查德，也突然順理成章的明白了他。

相同的是，他們都選擇了一個人作為自己的本能，并且也被那個人所拋棄；所不同的是，幸好那個叫作亞瑟的笨蛋死也不會背叛自己的國家，在這一點上，克里斯感到自己要幸運一些，至少他不用在愛人與國家的天平上搖擺不定。

現(xiàn)在，看著理查德，他仿佛是在看著自己的另一種可能——走在另一條路上的另一個自己，而那條路的盡頭名叫毀滅。他無法容忍自己這樣的選擇，所以同樣的，他也無法容忍理查德作出這樣的選擇。

“你來殺我嗎？”理查德?lián)u搖晃晃的抬起頭，沒有焦點的眸子里閃出一點暗黑的渴望。

“我為什么要殺你？”

“你說過，下一次見面的時候?！?/br>
“你現(xiàn)在還有讓我殺的價值么？”克里斯毫不客氣的吐出冰冷的話語，“就算放著你不管的話，你也會就這樣腐朽下去，不是么？”

“呵…”

“現(xiàn)在你的眼中還看得到天云的藍色嗎？那片藍對你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嗎？理查德，你到底為什么來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