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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見她受委屈,有如至親受辱,非要替她討還公道。趙京娘捏著濕透了的手帕,臉上恨意難平。“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聽那些惡奴稱他蔣公子,那人大約二十來歲,模樣也還體面,眼眉細(xì)長,下巴右邊有顆豆大的黑痣,笑起來便像不懷好意,聽口音很像峨眉縣人士。”趙霽依言畫形,被腦中的圖像震驚。二十多歲,姓蔣,峨眉口音,下巴上有黑痣。這不是那個已經(jīng)燒死在峨眉大牢里的蔣發(fā)嗎?他細(xì)致描述了蔣發(fā)的形容,與趙京娘比對,最后確認(rèn)他們說的是同一個人。比起死而復(fù)生這種玄異之說,人為的詭計顯然更合理。半年前那場大火多半是蔣發(fā)勾結(jié)同黨設(shè)下的障眼法,踩著幾十條冤魂遠(yuǎn)走高飛。他為什么要用這種殘忍又麻煩的手段脫身?為什么會跑來襄陽?一個又一個問題像窗外的蟲鳴不絕于耳,可趙霽無力解答,他并非不聰明,并非缺少分析判斷的能力,只因此刻神思都被眼前昏迷的傷者搶占,那半張憔悴的臉,瘦削虛弱的身體裝滿他的心和眼,他知道,在商榮蘇醒前,自己無法再做別的思考了。第39章山中歲月之取藥和趙京娘同路的青年也姓趙,大名趙匡胤,表字元朗,洛陽人士,出身武將世家,從小舞槍弄棒,練得一身好武藝。日前來襄陽尋父,正好撞見蔣發(fā)當(dāng)?shù)罁層H,他氣憤不過仗義出手,打得一幫惡仆落花流水,無奈蔣發(fā)的幫手源源趕到,中間還有幾個武功高強的硬爪子,趙匡胤雙拳不敵眾手,只好帶著趙京娘逃跑,被那伙人追追攆攆,邊打邊藏地過了幾日,賊人們到底罷手收兵。他們避過風(fēng)頭重返襄陽,路過江邊時救起趙霽商榮,將他二人帶到臨近的桑榆村養(yǎng)傷,前后際遇也算無巧不成書,并且這里面還有一層更巧的淵源,這趙匡胤竟是慕容延釗的兒時好友,為此也倍加用心地照料他們。趙霽與趙匡胤交談數(shù)次,便知是位慷慨豪邁的義士,他搭救趙京娘脫險,卻毫無邀功索惠之心,為打消女方不安,就以二人同姓為由,與她結(jié)為義兄妹,這樣便可名正言順地護送她前往夫家。兩個少年獲救時身無長物,所有食宿醫(yī)藥費用都仗他解囊相助,恩德好感共濟,使得趙霽也像趙京娘一樣對其全心信賴,甚至希望自己真有這么一位和藹可靠的兄長。他的傷勢本無大礙,休息一夜便恢復(fù)如常,可商榮的狀況不容樂觀,兩天過去,依然深陷昏迷,對外界的刺激一無所覺。人們每隔兩三個時辰便掰開他的嘴灌湯灌藥,也是吐出來的多,喝進去的少,趙霽時不時便要摸一摸他的手腳,感覺溫度一次比一次低,就像一棵傷了根莖的植物正在慢慢枯萎。死亡的兀鷲在頭頂盤旋,趙霽因那黑暗的陰影坐臥不寧,整天寸步不離地守在商榮身邊,如同守護一盞即將熄滅的燭火。?恐流沙般涌上來,有別于那些刀光劍影,十死九生的險況中所感受到的驚怕,這時的懼意是□□,融入血液浸入骨髓,腐盡四肢百骸,攪碎五臟六腑。兩年前他喪親失家,此后伴他最多的就是商榮,盡管他又兇又惡,動輒打罵,可與他共度的日子卻也嬉笑自在,生氣勃勃。每日一起練功讀書,商量一日三餐,計較柴米油鹽,或是胡侃、亂彈、斗嘴、吵架……商榮常說從沒為誰費過那么多口舌,趙霽生平也只和他有過那樣多的交流,這些當(dāng)時顯得瑣碎、平淡甚至窩火的片段,回憶起來無不洋溢家的味道,而他們之間的經(jīng)歷不正是所謂的相濡以沫?思緒仿佛飛速飄動的霧氣,遽然化作湍急的水流涌向趙霽,他被卷入波濤,完全失去掙扎能力,絕望和惶悚化作兇猛的水鬼將他拖進漩渦,水光中他看少年慘白如紙的臉正像泡沫一點點溶化。“你別死……”他握住商榮的手,淚若雨下,這個人承擔(dān)了太多身份,他的朋友、師父、兄弟、親人、冤家、對手,他對每一種都投入了相應(yīng)的感情,喜怒哀樂在其中交錯,構(gòu)筑信任、依賴和無法戒除的習(xí)慣,一磚一瓦建起來的房屋一旦坍塌,他該何以為依?何去何從?次日趙匡胤又將大夫請來復(fù)診,大夫號脈辨色后說:“他頭部傷重,損了神元,幸好是習(xí)武之人,內(nèi)功底子又不錯,是才撐到現(xiàn)在,但要靠自身力量挺過去,怕是艱難。村子里藥物有限,我寫張條子,你們到宜城我的醫(yī)館內(nèi)取兩粒參靈丹來與他服下,或可起死回生?!?/br>此去宜城八十余里,趙匡胤想去村子里借一匹馬,趙霽卻說不用,他自信輕功比馬管用,將商榮托付趙京娘,即刻飛奔上路,拖著一道煙塵竄山越嶺,片刻不歇地趕到宜城,午時已取得兩粒救命藥丸,飯也顧不上吃便調(diào)頭回奔。輕功對內(nèi)力消耗極大,他年紀(jì)小,根基薄,不要命地狂奔半日又粒米未進,回程尚未過半便覺頭重腳輕,饑腸轆轆,被迫停下來,喝了幾口山泉水,坐在樹下瞑目調(diào)息。周遭是茂林荒野,草樹縱橫,杳無人煙,此時云頭匯聚,天色暗沉下來,像一個人突然患上老花眼,景物變得昏黑。夏日的熱風(fēng)被密樹濃椏扒去衣衫,鉆進林間已是光溜溜涼颼颼的,專愛舔人的汗毛。身邊的風(fēng)向陡然混亂,趙霽猛地睜開眼,一股惡寒驀地?fù)舸┘沽汗?,撐不住失聲尖叫?/br>他四周不知何時環(huán)繞了七個高矮不一的怪人,身著寬大的玄色斗篷,頭戴銀色金屬面具,面具上沒有可供窺視呼吸的孔洞,好像那是他們本身的臉孔,最詭奇的是七人全都雙腳離地,空蕩蕩的衣擺微微飄動,身體忽上忽下悠悠懸浮。鬼!趙霽如同受驚的青蛙,驚忙蹦跳數(shù)丈,以突破包圍,黑袍怪們反應(yīng)更快,如墨魚游走,瞬間將他堵在正中。趙霽沒有武器,幾番拳打腳踢,發(fā)現(xiàn)這些怪物動作雖然靈活,但肢體僵硬,無聲無息,再一細(xì)看,每個人身上都連接無數(shù)細(xì)若透明的絲線,關(guān)節(jié)四肢隨著這些絲線運作,竟是七具精巧絕倫的傀儡。他心中大恫,一不留神被其中一個傀儡點中大椎xue,撲通摔在枯枝爛葉上。圓瞪的眼睛里照出一雙快速靠近的雙腳,黑靴白襪,是個活生生的人。當(dāng)這男人拖起他,將形容也塞入他的視野時,趙霽空空的胃囊一陣抽搐,寧肯看那些可怖的傀儡,也不愿看到這樣一張臉。前日在襄陽,他見過諸天教的穆天池和烏比古,以為那二人已是丑陋的極致,但若與眼前這人比較,卻都顯得周正順眼了。這個人的臉一馬平川,鼻子、嘴唇、眉骨,凡是凸起的輪廓都被削平,鮮紅的牙齦和雪白的牙齒裸、露在外,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