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野豬！”

唐海月提醒二人當(dāng)心，撿起一塊石子投射，想嚇跑這畜生。

野豬性情兇惡，連虎豹都不敢輕易招惹，這頭豬少說有幾百斤重，平日家是這山林里的霸主，此刻腹中饑餓，已將闖入領(lǐng)地的人類當(dāng)成獵物，非但沒被唐海月這一擊嚇住，還更激發(fā)出兇性，狂吼一聲，埋頭直沖過來，準(zhǔn)備將敵人當(dāng)胸挑起。

三人分散跳開，都很沉著冷靜，可樂果兒不一樣，它再聰明也是動物，不知道主人們的能力足以御敵，見野豬潑風(fēng)似的沖來，本能地驚恐逃避，趙霽一個跟頭落地，它已縱上旁邊的大樹，尖叫著跑開了。

“樂果兒！”

趙霽欲要追趕，那野豬一擊不中，把率先作動的他當(dāng)做首要襲擊目標(biāo)，撒開四蹄狂奔而來。

趙霽丟了猴子正是急躁，縱身越過這畜生，抽出腰間的靈犀劍，劍光??，好似甩出一條金色的長鞭，直抽在豬后腰上，有如刀剁豆腐，一切兩段，野豬掙扎幾下慘嘶著撲地死去。

趙霽跳出數(shù)丈躲避飛濺的血雨，再看看劍身，依然晶瑩無暇，一滴血都沒沾到。

唐海月見狀低頭懺悔：“罪過罪過，我只道趕跑便好，趙施主竟一劍傷了它的性命。”

趙霽笑道：“我也沒想到能這么利索地殺掉它，只能說這把寶劍太鋒利了?！?/br>
他仰頭嘲樹梢做了兩聲猴叫，想喚回樂果兒，枝椏嘩嘩作響，笑他白費力氣。

商榮發(fā)火著急，訓(xùn)斥他：“叫你別帶它出來偏不聽，這下跑丟了，要到哪里去找？”

趙霽慌窘地抓撓腮幫，活像一只走失了兄弟的猴子，指著西面的樹林說：“我剛才看它往那邊林子里去了，先過去找找?！?/br>
商榮回頭招呼唐海月，卻聽他說：“你們先行一步，我為這野豬念一段往生咒就來?！?/br>
他受佛法感召，平等看待眾生萬物，旁人也不能笑他迂腐，少年們便先向西邊的林子奔去，沿途不停發(fā)訊號召喚樂果兒，不多時密林深處閃現(xiàn)斑斑綠光，起初以為是螢火蟲，走進(jìn)一看那光更比螢火蟲大了若干倍。

說是光，更像一團(tuán)團(tuán)青黃不一的火焰，在枝頭樹叢間高低明滅，一靠近，火焰便散做粉末飛散，轉(zhuǎn)眼融入到別的火光中。

二人再向前十余步，周圍的火焰已多到不可計數(shù)，形態(tài)位置飄忽不定，甚至?xí)冯S人走動，風(fēng)嬉林間，詭異的聲響聽來宛若一聲聲幽怨的嘆息，那團(tuán)簇飛舞的火光中似乎都藏著一只眼睛，執(zhí)著地注視入侵者。

趙霽想起兒時聽過的怪談，戰(zhàn)戰(zhàn)兢兢拉住商榮衣角。

“這些是鬼火，是冤魄變出來的。”

商榮也曾在墓地看到過這種奇特的火光，他堅信邪不犯正，鬼怪害不了勇敢的人，拔出相思劍斬向前方大如蒲扇的鬼火，咔吧脆響，一件硬物碎于劍下，青磷散盡，露出原形，是一顆腐朽的骷髏。

仔細(xì)看，骷髏下的泥土中還□□著其他骨骼殘片，想來他們腳下是個埋葬多具尸首的大坑。

本想試著挖掘，又一大團(tuán)鬼火朝他們飛撲過來，商榮正要揮劍，被趙霽攔下。

“是樂果兒！”

小猴子皮毛上沾滿斑斑點點的青焰，飛快跳到趙霽懷里，火苗飄到衣衫上，卻并不燙人，輕輕拍打便熄滅了。

“小淘氣，叫你亂跑！”

趙霽象征性拍了拍樂果兒的屁股，看它手里捏著一根白生生的棒子骨，趕緊奪過來使勁拋開，急聲催促商榮離開這個晦氣的場所。

這時唐海月匆匆趕來，他臉上的焦灼被鬼火映成一堆雜亂的水草，只是瞧著就叫人心慌。

“二位施主，你們看，那頭野豬肚子里裝著這些東西?！?/br>
他手里提著一只用芭蕉葉臨時扎成的包裹，抖開來一看，里面包著一堆血淋淋的骨頭，有的赫然是人的手腳指頭，已被野豬的胃液消化變形，濃烈的腥臭促人掩鼻。

方才趙霽將野豬腰斬，唐海月超度死豬時，豬腹內(nèi)的消化物慢慢從斷腸里流出，這些異物不止駭人，更牽扯出諸多恐怖信息。

“這野豬吃過人，還不止一個?！?/br>
流出的指骨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說明野豬至少同時吃了兩個人，至于受害者在何處遇難，是生前遭襲還是死后被吃，那就說不準(zhǔn)了。

趙霽捏住鼻子大罵：“這畜生真會吃人呀，死得一點都不冤！好后悔沒多砍它幾劍?！?/br>
唐海月習(xí)慣性合十念佛：“這些喪命豬口的死者也很可憐，貧僧當(dāng)設(shè)法救渡他們?！?/br>
他若再念幾卷經(jīng)文，只怕天都亮了，商榮趕忙插話：“覺慧師父，你看這兒這么多鬼火，又不見墓碑墳冢，以前是古戰(zhàn)場嗎？”

唐海月細(xì)看周圍，搖頭：“我來襄陽三年，第一次到這個地方，也沒聽說附近有古戰(zhàn)場。不過既然這里有這么多掙扎于塵世的亡靈，我當(dāng)回去稟告主持，請他組織寺內(nèi)僧眾為這些苦主舉辦水陸道場，拯拔他們脫離苦海?！?/br>
“所以到時連那些被野豬吃掉的人一塊兒超度吧，今晚我們先按計劃去農(nóng)莊查探?！?/br>
商榮巧妙扭轉(zhuǎn)了和尚的注意力，一行人折回東面，繼續(xù)向農(nóng)莊前進(jìn)，不久看到那磚墻圍繞的闊大莊園，它縱貫山腳，外觀呈環(huán)形，猶若沉睡的獸脊，面積少說上百畝。

“這么大的莊園，我們?nèi)齻€一起轉(zhuǎn)不完，還是分頭行動吧，趙霽往有右，覺慧師父往左，我負(fù)責(zé)中路，雞鳴時回這里會合?！?/br>
商榮替三人分配好任務(wù)，趙霽針對他大膽妄為的習(xí)性叮囑：“遇到危險別戀戰(zhàn)，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br>
商榮笑道：“你也是，逃跑時看著路，別把腦袋撞破了?！?/br>
流云遮月，三道人影像三叉戟的三個芒尖從左中右路刺入那巨獸般的莊園體內(nèi)。

商榮跳入院墻，見莊內(nèi)布局開闊，路徑交錯，奇怪的是走過十丈地也未見巡邏者，初看與守備森嚴(yán)的傳聞大不符，但再走遠(yuǎn)一點就知道這些都是誤判。

不出十步，腥風(fēng)撲面而來，幾十盞綠油油的燈光從四周慢慢逼近，云影挪移，清光大來，照見十幾只體型近似小牛犢的惡犬，一只只鋼牙外露，長舌舒卷，目的顯而易見。

商榮不怕它們兇殘，只擔(dān)心犬吠驚醒莊園內(nèi)的人，故意原地靜止，等狗群圍攏再當(dāng)機(jī)立斷搶先出手，使出已練至純熟的“神鳶逐龍”，一招瞬間分作十三劍，每一劍都準(zhǔn)確無誤劃破一只狗的咽喉，不聲不響送它們?nèi)ラ愅鯛斈抢镤N賬。

十三道劍光熄滅，還有一只狗張牙舞爪凌空撲來，劍招已老，商榮順勢出右腳踢中狗頭，咔嚓一聲輕響，為這場進(jìn)攻留下些許瑕疵。

他無心查看死狗，卻在低頭時被一件事物拴住視線，血泊里浸泡著一只人手，是被這些狗銜來的。

商榮撿起這只被啃咬殘缺，但斷口平整，分明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