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重重愁緒快要撐破胸腔，卻找不到地方安放，嘴上責罵，心里其實期盼著小徒弟盡快出現(xiàn)，能讓自己毫無顧忌傾吐煩惱的人只有他了。

趙霽并不知道擅自外出會惹商榮生氣，他離開陳摶書房時，銀盒里的公蟲還在朝那方鉆爬，夜游不會弄錯配偶的氣味，自己去取雞蛋前也仔細清洗過雙手，更換過衣褲，不該干擾公蟲的感官。要說公蟲感覺沒錯，那母蟲的氣味又怎會進入陳摶的居室？就算上官遙練成飛頭煞，也絕無能力在陳摶眼皮底下潛進去呀。

不弄清這怪像他坐立難安，心想這事估計只有商怡敏能解釋，待會兒商榮回來自己短時間內(nèi)都找不到單獨行動的機會，于是趁這之前的間隙奔向雷洞坪，來到石室求太師叔析疑。

商怡敏初聽也很訝異，尋思片刻，另辟蹊徑找出線索。

“你別盡往表面現(xiàn)象上分析，多想想其他可能。也許你手里拿著的這條公蟲不是昨天捉到的那條?！?/br>
趙霽覺得這純屬無中生有，蟲子是他親手封入蛋殼埋進米缸的，又是他親手取回裝進銀盒的，怎會搖身變成另一條？

商怡敏說：“你又沒有全程守在米缸前，離開的這段時間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足為奇。怎能保證沒人做過手腳？”

她言之有理，趙霽恍然警醒，除他以外，唐瀟和唐辛夷也碰過裝蟲子的雞蛋，若要圈定嫌疑人，唐瀟最為可疑。

我見著那木頭人時，他手里抓著兩枚雞蛋，我只看到右邊雞蛋上沾有泥巴，就以為那是我的?；蛟S問題就出在這一誤判上，當時我應(yīng)該選他左手的蛋才對。

他接著做了一種假設(shè)，昨晚唐瀟先于他將一只藏有夜游蟲的雞蛋埋在米缸深處，他后來埋蛋的位置較淺，沒發(fā)現(xiàn)米缸底下還有一只蛋。而今早唐瀟又先于他前去取蛋，在淺層挖出他掩埋的雞蛋，正將兩只蛋拿在手中比對，他就到了。

我和糖心叫他還我雞蛋時，那小子企圖將雙手背到身后，那動作可能不為掩藏，而是想趁機調(diào)包雞蛋，可是被糖心手快制止了，故而他捉到的蟲子到了我手中，我的還留在他那兒。

他將設(shè)想告知商怡敏，得到了認同。

“這么說太師父屋子里的母蟲氣味也是木頭人弄進去的，他究竟想干嘛呀？”

“屋子和家具就擺在那兒，不用人找，他只會把母蟲汁液涂在一個地方，那就是陳摶身上，目的嘛，自然是跟蹤啦?！?/br>
趙霽仍想不通：“太師父這幾日不是在收拾慶典的爛攤子，就是在搜尋紀天久，行動都是公開的，犯不著跟蹤呀?！?/br>
商怡敏冷笑：“那是你看到的，外人可不這么想，他大概以為陳摶會抽空辦點見不得人的事，跟蹤目標正是這個?！?/br>
趙霽想不出太師父會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但在商怡敏看來，答案就像盤子里僅有的一塊點心，伸出筷子就能夾到。

“陳摶唯一避人耳目的行為就是來這兒探監(jiān)，我想那小子跟蹤他正是為了找我?！?/br>
趙霽驚詫：“外面人都以為您早已脫離玄真派，太師父和曾太師叔也一直堅稱不知道您的下落，找您的人怎會查到這里來呢？”

“哼，你太相信陳摶，所以見到我以前，也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其他人可不像你這么天真，估計很多人都懷疑陳摶知道我的下落，這次是唐門先動手而已?！?/br>
江湖傳言商怡敏知曉九州令的秘密，垂涎黃巢寶藏的人都想找到她，自然不會錯過任何有用的線索。

此事若真是唐瀟所為，那誰會是他背后的勢力？

“商太師叔，唐門的現(xiàn)任掌門唐辛夷是我的好朋友，他年少單純，沒什么野心，我相信他不會支使手下干這種事，主謀應(yīng)該是唐門的長老會，那里面好幾個老家伙心術(shù)不正，還想著篡權(quán)奪位呢?！?/br>
商怡敏點頭：“唐門長老我全認識，只有三爺唐默還算正派，其余沒一個好人。我現(xiàn)在枷鎖未除，你太師父又沒什么本事，真被那伙人找到這里來倒是不小的麻煩。你回去提醒陳摶，記得把話編圓了，別讓他揪住毛病?！?/br>
解決完夜游謎題，趙霽又說出飛頭煞一事，百年一遇的慶典竟招來這么多牛鬼蛇神，商怡敏也不禁懷疑玄真派是否被壞了風水，要靠她那不爭氣的師兄和幾個不成器的徒弟守住基業(yè)怕是不易。

“我沒見過飛頭煞，不知道究竟有多厲害，但它名列諸天教十大邪功前三，憑你們是對付不了的。”

趙霽想起那飛行的人頭，兩條腿筋便擰麻花似的抽搐，抱著一線希望打聽：“那這邪功有弱點嗎？”

商怡敏思索著搖頭：“弱點不清楚，但這邪功陰毒過甚，修煉的人也不會長壽，練到七八重時除了腦袋，身體其他部位都會逐漸腐爛，如果那上官遙只是為了報仇，用這種同歸于盡的方法也太蠢了點?！?/br>
趙霽靠直覺判斷：“也許他根本不知道這邪功練了會死人吧，他是個頂自私殘忍的壞蛋，不會做這么大的犧牲?！?/br>
商怡敏冷笑：“你管他怎么想呢，他弄死紀天久就算了，倘若接著向玄真派下手，便免不了一場惡戰(zhàn)?？上也荒艹雒妫蝗灰矝]什么好擔心的，如今只好先替你想點保命的法子了?！?/br>
她讓趙霽交出靈犀劍，食指按住劍刃，割破皮rou，劍尖點地，鮮血朝下流淌，將整個劍身染成紅色。

“商太師叔……”

趙霽明白商怡敏此舉自有深意，不敢打斷她，見她涂血后二指夾住寶劍，凝神運功，一股火熱的罡氣立刻流散開來，劍鋒在九炎真氣灼燒下轉(zhuǎn)為金紅色，浮在劍上的血液呲呲作響，浸潤到了金屬里層。

整個過程就是一次淬煉。

“我修煉數(shù)月，血里已有了毒性，用來加工毒劍，被劍所傷即會中毒，或許能夠制住上官遙?！?/br>
商怡敏話鋒背后還隱含一層意思，她被囚山洞，練那就像閉門造車，恰逢師門有難，正好拿飛頭煞檢驗威力。

趙霽千恩萬謝收好寶劍，趕回玄真觀與商榮會合。爬出古井，見天上云頭高起，其白如銀，西面漸漸轉(zhuǎn)為污黑色，像一圈弄臟的棉絮緩緩向這方飄蕩，今日內(nèi)想必又有暴雨。回奔四五里，三個碩大的毛球從左面山坡上滾下來，恰好落到他腳邊，是母貘翠嫂和它的兒子大滾、二滾。

多日不見這一家三口，趙霽摸了摸它們豎起的圓耳朵，這娘仨看起來也很想念他，圍住他蹭來蹭去，沾在皮毛上的苔蘚泥巴有不少轉(zhuǎn)移到了他的衣衫上。

商榮見了這邋遢樣兒準會罵人，得好好弄干凈。

趙霽清理衣褲上的污垢，順手摘了根杉樹枝替翠嫂母子梳理皮毛，在二滾身上發(fā)現(xiàn)一個飯碗大小的暗紅字跡。

“紀”

這個字歪歪扭扭，不成章法，最后一筆本該向上的彎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