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仇人，光火道：“好歹讓我割掉他們一只耳朵，出口惡氣?！?/br>
他剛一舞爪就叫“玉兔”點住xue道，柔若無骨地被他橫抱起來。

“不許任性，當(dāng)心惹師父生氣?！?/br>
商榮捕捉到“玉兔”貼近謝嵐耳畔的低語，再添一縷疑思。只覺陰風(fēng)狂卷，二賊身形杳失，已然去得遠了。

這邊青年抱琴起身，拍打著衣褲上的碎草灰土，商榮領(lǐng)趙霽上前謝恩，詢問恩人名姓。

青年不再拿“無名之輩”這樣的話敷衍，坦誠自介道：“敝姓陸，名子宸。”

他說著一口流利的周國官話，似乎是皖洛一帶人士，商榮和趙霽自報家門后又向其請教師承，他第一次彈奏的琴曲與武學(xué)意境相通，絕非普通琴師創(chuàng)制，第二只樂曲雖無異狀，卻能嚇退不滅宗的兩大高手，更是大有蹊蹺。

憑這兩點，若說與武林毫無淵源，是不能教人信服的。

陸子宸無意隱瞞，坦言道：“在下是江寧清音閣閣主江鵬飛的關(guān)門弟子，拜師不過兩年，只學(xué)到一些皮毛，技拙獻丑，請勿見笑?！?/br>
商榮驚喜，忙問：“先生可認識一位名叫淳于安的俠士？”

陸子宸拱手作答：“那是在下的大師兄，二位少俠可曾見過他？”

趙霽笑道：“豈止見過，我們還和他約好過些日子去江寧拜望尊師呢，師父沒見著，就提前遇上了他的師弟，看來我們兩家還挺有緣的?！?/br>
商榮怨他言辭肆誕，陸子宸隨和而笑：“不妨事，不妨事，二位既是大師兄的朋友，就不必與陸某客套。說來也巧，陸某也是收到家?guī)熣賳?，正要趕去江寧，二位何不與我同路？”

商榮謙辭道：“我等還有一些私事未了，遲些時候才能動身?！?/br>
“哦，那陸某便先行一步，在師門恭候二位大駕。”

一般好事或好奇心重的人都會忍不住刨根問底，這陸子宸半句不提，聰明而知禮，教養(yǎng)涵養(yǎng)都很不錯。

商榮可顧不得禮數(shù)，非把疑點弄清楚不可，追問：“先生方才在這里彈的是什么曲子？我看那兩個惡人聽了曲調(diào)都面含懼意，不知是何緣故？”

陸子宸又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微微搖頭：“這個我也不清楚?！?/br>
商榮與趙霽互視而怔，又問：“那先生可認識那對賊人？”

陸子宸再次搖頭，見他們疑云掩面，再不解釋恐生誤會，連忙交代：“我本一介布衣書生，未曾涉足江湖事，只因家?guī)煈z惜，特意教我這只，說遇到歹人時彈奏此曲，或可遇難成祥。我剛才別無他法，姑且彈出來一試，結(jié)果真?zhèn)€奏效了?！?/br>
照此推斷，“玉兔”、“金蟬”畏懼的不是樂曲本身，而是背后的作曲者，可那江鵬飛在武林中籍籍無名，連陳摶都是碰到淳于安后才得聞此人。按說其名號在江湖上應(yīng)該毫無威懾力，怎能令不滅宗退避三舍？

疑惑像風(fēng)吹砂礫，看似從眼前消失，實則擴散到不可捉摸，要分解謎題，只能等到觀其人，聞其聲，辨其色的那一刻。陸子宸急著趕路，匆匆作別而去，商榮趙霽趕回蒲城縣，城門已關(guān)，只得偷偷翻墻進城，躲過巡檢兵士，做賊似的溜進客棧。

客房里燈火未熄，陳摶記掛他倆，午夜還無心睡眠，打著坐等候這兩個不肖弟子，原想嚴飭他們一頓，等到二人平安歸來，火氣又全被歡喜壓下去，一只手牽住一個帶到桌邊，桌上紗罩下扣著幾只碗碟，里面盛著為他們留下的飯菜。

二人照門外約好的，先跪下向陳摶認錯。

商榮真心愧疚，態(tài)度堅決地檢討道：“師父，徒兒任性妄為，害您憂心勞神，請您重重責(zé)罰。”

趙霽倒不覺得他們的行為有大錯，怕商榮受罰，急著替他頂罪，拉住陳摶袖子求告：“太師父，這事都是弟子不對，弟子以后一定乖乖聽話，再不惹您和師父生氣，您要罰就罰弟子一個，連跪十塊豆腐弟子也絕無怨言。”

陳摶性慈，接任掌門后玄真派原本成文的處罰條款差不多都廢棄了，最常用的懲罰就是跪豆腐。找一塊新磨好的嫩豆腐，讓受罰者在上面跪一兩個時辰，中途不許摔倒也不許損壞豆腐，失敗就得重頭來過，后來被弟子們當(dāng)成了修煉輕功的好法子，沒犯錯的也會偷偷去找塊豆腐跪上一跪。

趙霽擅長以柔克剛，擺出怯生生的可憐相，太師父的心就真軟成了豆腐，含笑拉起他們，非但不見責(zé)，還反過來哄勸一番，叫他們往后不可再鬧別扭。

商榮為使師父睡個安生覺，忍到次日清早才說出昨晚在破廟的歷險，如他所料，陳摶聞知白魚村覆滅的噩耗，臉色?似剛掛果的柚子皮，雙手怒顫，目盈悲戚，無盡自責(zé)道：“為師本意是解救這一村的百姓，誰知竟害他們盡遭荼毒，除惡不盡，貽禍無窮啊。不滅宗這幫畜生屢造惡業(yè)，可恨無法即刻鏟除，實乃為師心頭大恨?！?/br>
商榮說：“那金蟬聲稱他們手里還養(yǎng)著兩頭黿獸，定是為大陰謀準備的，應(yīng)該盡快通知各路盟友，聯(lián)合力量多方搜尋，趕在賊黨行動前消滅那兩頭怪獸?！?/br>
三人身在外地，沒有聯(lián)絡(luò)工具，隨即動身趕往龍泉，到了神冶門便可借用他們的信鴿向各大門派傳訊。事出緊急，路上陳摶盡力飛奔，將兩個孩子拋到了后頭。商榮趙霽不愿掉隊，也卯足力氣追趕，黃昏時繞過龍泉縣城往西十幾里，神冶門所在的鳳陽山已歷歷在望。

其時金烏西墜，余霞成綺，松杉弄影，濤聲如潮，驛道上行人三三兩兩，天幕下歸鴉四五成行。商榮趙霽左突右沖，跑得比駿馬還快，遠遠見前方一頭老驢拉著一輛板車施施而行，板車上載著兩個大木箱，駕車的也是個岣嶁枯槁的蒼頭老漢，穿著皺巴巴的麻杉，戴一頂破邊無頂?shù)牟菝?，只看隨車晃動的背影，很像隨意捆扎的稻草人。

商榮越過驢車時發(fā)現(xiàn)這老漢垂著頭正在打瞌睡，那驢子老驥識途，無人指揮仍筆直前行，步態(tài)輕松悠閑，看來箱子里裝的貨物不重。

這時前方掀起滾滾煙塵，迎面一輛馬車飛馳而來，車夫揮著鞭子不住吆喝：“馬驚啦！馬驚啦！快讓道！”

管他真假，只那猛沖狠撞的架勢就嚇得行人抱頭竄避，商榮趙霽并不停步，等馬車來到，頓足一躍，以野鶴沖天之姿躍過馬車，落地后轉(zhuǎn)身回望，馬車仍不停蹄地狂奔，而那駕驢車的老漢兀自垂頭不醒，老驢也不識時務(wù)地照舊直行，埋頭迎上馬車。

車夫勒韁已遲，跑野了的馬噴著唾沫紅著眼斗牛似的沖向驢車，撞擊的前一刻縱聲長嘶，四蹄騰空躍起，試圖飛越路障。

到底是畜生，忘記身后還拖著一截碩大的車廂，兩根轅木經(jīng)不起蠻力拉扯，嘎查斷裂，車廂繼續(xù)撞向驢車，一場血光在所難免。

車夫尖叫著閉目等死，座下驟然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