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恩不想讓他死得太痛快，故意慢慢進(jìn)逼，在他身上挑抹出一道又一道淺傷，施以凌遲之苦?？粗^去高高在上的仇人被自己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他殘缺的身心似乎復(fù)原了，如同臥薪嘗膽的戰(zhàn)士打敗壓迫者奪回了失去的領(lǐng)地。

沒有強者恒強，弱者恒者，只有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他要好好享受虐殺的快感，用此人的鮮血釀酒歡慶。

“商師兄，你這么快就不行了？以往的威風(fēng)都上哪兒去了，這可一點不像你呀?！?/br>
他一面狠狠擊殺一面猖狂譏諷，商榮奮力抵擋暴雨般的攻勢，比疼痛更難耐的是強烈的不甘與懊悔，以前這小人只是一條不入眼的蚯蚓，而今竟變成吞噬他的狂蟒，假如他能多一些警惕不那么盲目自信，怎會讓對方得逞？人狂有禍，風(fēng)狂有雨，古人誠不欺我。

鬼頭刀已被砍出七八個缺口，王繼恩一招“風(fēng)卷殘云”挑中商榮右腕，抬腿踢飛他的兵器，再跟進(jìn)一腳將他踹出四五丈，撞在一頭死馬背上。

商榮尚未爬起，利劍嗖地穿透他的右肩，把他和馬尸釘在一處。

王繼恩挺立在日頭下，光線遮住了他的面容，但那喜悅的笑聲已足以為商榮勾勒出他此刻的興奮。

“師兄，這是你自找的，可別怨師弟我狠心。”

他慢慢轉(zhuǎn)動劍柄，打算搗爛傷口，商榮左手抓住劍刃，用僅存的力氣與之對抗，手掌中登時滲出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恰似絕望的嘆息。

王繼恩正想順勢削掉他的手指，一股烈焰直撲背心，饒是他躲得飛快也被燒穿衣衫，趕緊著地翻滾壓滅火苗，起身抬頭，商榮已被趙霽扶起，那一向春風(fēng)和氣的少年面如嚴(yán)冬，憤怒質(zhì)問他：“你在做什么！”

王繼恩不覺呆愣，脫口問：“趙師侄，你怎會來？”

今早趙霽在家枯坐，老嫗忽然捧著一封書信前來，說方才有人不停敲門，待她開門查看卻又不見人影，門縫里插著這封信，她不識字，連忙送來請主人過目。

這是封匿名信，讓趙霽今日午時到開封以東四十里的李子溝接商榮。趙霽心急如焚，不能錯過絲毫信息，立刻騎著火麒麟趕往李子溝，沿途搜尋發(fā)現(xiàn)這處殺場，又在殺場中看到王繼恩對商榮行兇的一幕。

“王繼恩，現(xiàn)在是我在問你，你為何要殺商榮！”

趙霽急怒攻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懷疑眼前這個王繼恩是壞蛋冒充的。

王繼恩滿心悔恨，怨自己斷送了唾手可得的勝利，還招來天大的危機，趙霽劍術(shù)高超，又修煉了“熾天訣”，正面較量他必死無疑。

幸好之前留了一手，先抵賴看看，若能哄住這小子或可保命。

他很干脆地拋下長劍，惶悚辯解：“趙師侄你聽我說，我這都是奉皇后娘娘的懿旨辦事，商師兄一心想刺殺陛下，娘娘為保護(hù)陛下安全，吩咐我?guī)俗穪韺⑺幩?。我本是不愿動手的，可跟來的侍衛(wèi)都被商師兄殺了，我不得已才…我也沒想殺他，是商師兄拼命反抗，我只好先將他制服?！?/br>
趙霽沒弄清狀況，只聽這話已暴跳如雷，要不是懷里還抱著傷者，早上前狂揍了，鼓眼爆睛地怒吼：“你幾時成了皇帝家的狗，連同門師兄也能狠心加害，我真是看錯你了！”

他拔出靈犀劍砍斷商榮身上的鐐銬，提防附近還有追兵，將相思劍交給他防身。

商榮喘著氣恨道：“你看錯的不止這一點，這人陰險毒辣，上次在東馬棚就是他下毒致我發(fā)狂，昨晚又在皇宮內(nèi)協(xié)助皇后陷害我，我也是當(dāng)時才認(rèn)清他的嘴臉。”

趙霽如同淋雨的鞭炮，從燥怒轉(zhuǎn)到啞然，下意識瞪望王繼恩。

王繼恩明白生死全看自己下面的表現(xiàn)，竭力扮演驚駭委屈。

“我沒有啊，東馬棚那事真的與我無關(guān)，趙師侄，商師兄是被昨晚的事氣糊涂了才會胡亂懷疑。昨晚我是做得不對，可那都被逼的，誰讓商師兄執(zhí)意要當(dāng)反賊，倘若陛下真被他殺了，我們這些在朝效力的玄真派弟子也難逃一死。商師兄你只怪別人害你，就沒想過你的做法也會危及同門性命？趙師侄你是明白人，想想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昨晚陛下降罪時我曾一再幫商師兄求情，卻被他發(fā)狠咬掉半只耳朵，你說我心狠，他又何嘗不是呢？”

趙霽已看到他殘缺的右耳，疑問好似泥漿里的水泡接連冒起，怔愕地轉(zhuǎn)問商榮：“你真要刺殺陛下？為什么呀？”

商榮沒功夫解釋，厲聲道：“這些你少管，馬上給我殺了這個人！”

趙霽稍稍張嘴便遭怒叱：“你還不去，想放過他嗎？！”

見趙霽持劍靠近，王繼恩也驚叫起來。

“趙師侄，你真要殺我？”

趙霽對宮中的糾紛一無所知，心里糾結(jié)著孰是孰非，哪里立得起殺心，做狠詈詰：“你受皇后逼迫還情有可原，但東馬棚的事絕不能饒，那次你不光害了商榮，還帶累了幾十人無辜喪命，連阮賢也是你害死的！”

“我沒有我沒有！東馬棚的事真不是我干的，不信你讓商師兄拿證據(jù)呀，他能拿出一點人證物證證明是我陷害他，我就隨你們千刀萬剮!”

王繼恩的聲線本就纖薄，失聲尖叫時就像一把鋸子，輕易割碎人的神經(jīng)。

商榮見趙霽停步，立刻大罵：“趙霽，他那都是在演戲，這小人慣會撒謊，你別信他！”

“趙師侄，我們認(rèn)識不是一兩年了，我的為人如何你還不知道嗎？這些年我可曾騙過你一次？商師兄，上次你和趙師侄的事你就冤枉是我向師父告密，現(xiàn)在又要憑空白地的錯怪我嗎？”

“趙霽快殺了他！”

趙霽就像一條繩索被二人拽住兩端拔河，一個是無價的愛侶，一個是貼心的親人，他相信商榮在宮中受到王繼恩陷害，也相信王繼恩對東馬棚一事的否認(rèn)，正因如此才進(jìn)退兩難。

王繼恩目不轉(zhuǎn)睛觀測趙霽的表情，他了解這個男人，他善良心軟還念舊情，哪怕有一絲可恕都不會舉起屠刀。

為贏得這場拔河，他必須來一把玩命豪賭。

“趙師侄，我知道你對商師兄言聽計從，你喜歡他，拿他當(dāng)心肝寶貝，可是我們也好歹相識一場，你曾經(jīng)還說我是你的親人，結(jié)果到頭來所謂的親情就是這么的廉價?！?/br>
王繼恩流下痛淚，有些情緒確實發(fā)自肺腑，所以看來格外逼真。

“既然你不肯信我，非要殺了我，那我不如自行了斷，好過受這些冤屈?！?/br>
他發(fā)出悲憤控訴，撿起長劍搞不猶豫刺入身軀，狀似瘋狂地連捅五六下，鮮血迸射，一直濺到趙霽身上，慌張的少年徹底僵傻了。

駭人的自殘其實經(jīng)過了精確計算，王繼恩早前便預(yù)感會用到這招，仔細(xì)研究了人體臟器分布，這幾劍沒捅到致命要害，至少有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