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竭澤而漁，每次只能暫時減緩對方的傷痛，治標(biāo)不治本。

到了晚上，沉靜多時的趙霽忽然抓住他的手，眼縫忽開忽合，勉力掙扎道：“我大概要死了?！?/br>
第194章王朝更迭之痛悔

商榮聽了他的話,像被活活掏出心肝，握緊他的手指訓(xùn)斥：“別胡說！你命大,以前那么多危險都平安度過了，這次也沒事！”

堅決的態(tài)度并不能提升信心,他已涌另一只手按住趙霽的手腕，脈在筋rou之間，脈來如指彈石，毫無柔和軟緩之感。他曾經(jīng)自學(xué)過一些基本的醫(yī)術(shù)，知道這是七大死脈之一的彈石脈，為腎氣竭絕之象，乃三陽數(shù)極,無陰之候,朝見夕死，夕見朝死。

他趕忙按住趙霽胸口再次輸送內(nèi)力，趙霽咳嗽一陣，斷斷續(xù)續(xù)說：“別費力氣了,我知道我已不中用了,以前死里逃生太多次，運氣都用光了，這回黑白無常再來，我就跑不掉了?！?/br>
商榮拼命搖頭：“不會的，以前算命的說你壽元比我長，活得比我久，我還好好的,你怎么會死呢？”

他的聲調(diào)都變了樣，鼻子里恰似灌了整瓶的老醋，眼眶刺痛酸澀，迅速濕潤了。

趙霽每說一個字都很吃力，但現(xiàn)在不說再等一會兒只怕開不了口了，他想表達(dá)的東西太多，即使正常情況下幾天幾夜也道不盡，此時形勢所迫，只能撿最重要的說。

“你答應(yīng)我……別再為遼國效力……”

鄭重的請求太像遺言，商榮覺得原先那個自己瞬間粉身碎骨，此刻支配身體的是一個無比軟弱的靈魂，猛地埋下頭痛淚急涌，死死咬住牙關(guān)，否則張嘴就會流溢哭聲。

“答應(yīng)我啊……”

趙霽生怕等不到他的應(yīng)諾，接連勉力催促。

商榮用力點頭，眼下他腦子里萬念俱灰，宛如掙扎于海上風(fēng)暴中的漁民，唯一的心愿是平安靠岸，趙霽是他的小船，可這艘船即將傾覆。

趙霽知他一言九鼎，必會遵守承諾，心里最大的憂慮解開，意志力渙散大半，狀態(tài)更顯垂危。

見他抽搐著接不上氣，商榮慌忙抱扶起來，讓他躺在懷里，用手輕抹他的胸口，助他順氣，依然咬著牙，淚珠密雨般不停墜落。

趙霽無力睜眼，看不見他的表情，本身也顧不上旁的，竭力傾吐心聲，能說一句是一句。

“其他事我都不擔(dān)心……你這么聰明…能干……什么事都能解決……往后凡事看開些……別鉆牛角尖……也別輕易得罪人……雖然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可防得住君子……防不過小人……”

他說到最后半句，舌頭都僵硬了，辨不出話音，腦袋后仰，失去知覺，與商榮相握的手指也松動了。

商榮萬箭穿心，失聲哭道：“誰說我沒有害怕的，我怕你死啊！你醒醒，醒醒！”

他遑急搖晃趙霽，又像捧著一只瀕臨破碎的器皿，不敢多使一點勁。十九年的積攢的淚水一齊爆發(fā)，如同禹皇之前的洪流吞沒所有。他的呼吸未曾受阻，卻感到完全的窒息，雖然毫發(fā)無損卻痛不欲生，抱住趙霽慟哭哀求：“你別死啊，我以后再也不打罵你，再也不跟你吵架了，從今往后一直讓著你寵著你好不好？求求你不要死……”

悲莫悲兮生別離，所愛之物破壞離散，乃人間至慘。他曾經(jīng)的出走、拒絕正是在逃避“愛別離”，然而這種痛苦終是以最極端的形式降臨，到了這一刻他才醒悟，自己與尋常的凡夫俗子沒什么兩樣，根本招架不了無常的重創(chuàng)。

悲痛大大降低他的警覺，一個身穿灰鼠皮袍的人影悄悄靠近到兩丈以外，他才得以察覺，急忙揮手劈出一掌。

他視力未復(fù)，心情恍惚迷亂，攻擊失去準(zhǔn)頭。那人躲過掌風(fēng)，不慌不忙說：“你殺了我，趙霽就死定了。”

“莫松！”

商榮的警惕驀地放大十倍，他體內(nèi)毒性還未徹底消退，這惡賊若帶了唐瀟之類的幫手可不好對付。

“你怎么找到我們的！”

他借質(zhì)問的間隙擺出防御姿態(tài)，莫松木樁子似的立在原地，沒有一點進(jìn)攻的架勢，恝然回道：“師父命我監(jiān)視你，你們和武林盟打斗的場面我都看到了，后來你們騎馬逃跑，我讓手下偽造蹄印引開那伙人，自己尋蹤到這里，已在洞外站了一個時辰?！?/br>
上次他說到“師父”，商榮就猜是赤云法師，這時疑惑道：“你叫赤云師父，難道也做了他的弟子？”

莫松說：“我八歲就投入不滅宗了，是赤云法師的大弟子，十二門徒里的‘靈蛟’就是我。”

“哼，你真是深藏不漏，無怪能把上官遙那種jian險惡賊玩弄于掌心，比心機你當(dāng)?shù)蒙咸煜碌谝??！?/br>
商榮叱罵時殺意涌動，莫松料到他會出手，再次警告：“你舍得讓趙霽死的話，可以殺了我?！?/br>
商榮一怔，忙問：“你什么意思？”

驚濤拍打心間，他想起莫松是當(dāng)世頂尖的神醫(yī)，或可起死回生。

莫松慢慢走近，在他的嚴(yán)密戒備中緩緩蹲下，注視他懷里的傷者。一般醫(yī)者診病須望、聞、問、切四個步驟，他只憑趙霽的氣色就能下斷言。

“他心脈嚴(yán)重受損，至多再活一個時辰?！?/br>
商榮促急道：“你能救活他嗎？”

聽到莫松說：“能。”，他做好了接受一切條件的準(zhǔn)備，主動說：“只要你幫我醫(yī)好他，什么條件我都答應(yīng)。”

莫松是不滅宗的要員，絕不會提合理要求，但是他哪里還有選擇的余地啊，失去趙霽和為非作歹下場都是下地獄，后者好歹跌得不那么深。

出乎意料的，莫松搖了搖頭。

“沒條件，我只想幫你救他?！?/br>
商榮驚疑，愣了片刻謹(jǐn)慎試探：“你要怎么救他？”

“我修煉了一種叫做‘李代桃疆’的醫(yī)術(shù)，能用自身真氣為傷者延命。”

這名字含義微妙，似乎有替人受罪之意，商榮接著探問：“你救人后，自己也會受重傷？”

莫松又微微搖頭，答案卻比肯定更駭人。

“這法子用一次就會耗盡本人全部真氣，他能活下來，而我馬上會死?！?/br>
世上哪有大壞蛋肯犧牲自己救助敵人的？商榮斷定他在使詐，怒道：“原來你在耍我，休想趁機害人！”

莫松諷刺：“你怎么突然變笨了，我躲在洞外不露面，最多一個時辰他自己就會死，哪消我親自動手？你若信我，還有一半的希望救他，若不信，可就半點生機都沒了。”

他說得很有道理，絕望時刻，風(fēng)險已無關(guān)緊要，商榮在下定決心前做出最后一次試探：“你為什么這么做？”

莫松目不轉(zhuǎn)睛凝視趙霽，目光里隱約含著向往，過了一會兒悠悠嘆息：“你很幸運?！?/br>
四個字聽得商榮不明所以，絕想不到這當(dāng)中包羅了莫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