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發(fā)下一對黑瘆瘆的眼睛直溜溜盯著卿卿。

    卿卿無奈，“看在你是母狗的份上，我只收留你這一晚。”

    怕大風(fēng)進(jìn)屋，卿卿又用桌子抵住房門，封好窗戶。

    只是不見柴火燃起，她怕冷，瑟縮在被子里。

    到了半夜她被凍醒，孟九睡得正香，卿卿將它踹醒：“你毛厚重，陪我睡?！?/br>
    她把孟九趕到了木板床上。

    孟九是不是發(fā)出嗚咽聲，卿卿順著它的毛，失落道：“你若會(huì)說話，該多好...可你會(huì)說話，不就成妖怪了么...”

    過了陣她又嘆息，“但只要你能陪我說陣話，是妖怪也沒關(guān)系...”

    “你是那個(gè)人的狗，我原本討厭你的恨，可你又占了我的名字，就好像和我

    也有了聯(lián)系...其實(shí)我不怕他，都是裝出來的，只是有點(diǎn)怕死。孟九，咱們關(guān)系挺好的吧，如果有一天他殺了我，要你吃我的rou，你可不許這樣做。”

    孟九不懂，但還是做了回應(yīng)，這讓卿卿十分驚喜——這是她記憶里為數(shù)不多的驚喜。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那么一天，霍遇落在了我手上，我也不會(huì)宰了你煮湯的?！?/br>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驚了一人一狗，卿卿立馬縮在孟九懷里，門外傳來一個(gè)男人聲音：“過路人家！我妻子病了！您行行好，給我們個(gè)落腳地方吧！”

    卿卿聽過一些關(guān)于山匪的故事，恐外面的男人是山匪，又怕他說的是真話。

    男人不斷拍們，幾乎是聲嘶力竭地重復(fù)著這句話。

    也不知拍了多久，嬰孩啼哭聲摻雜其中，卿卿湊近門后，聽到一個(gè)虛弱的女聲道：“相公...不要強(qiáng)求人家...”

    卿卿一聽有女人和孩子的聲音，立馬心軟。

    她有些驚慌，這是她第一次單獨(dú)見北邙山外來的人。

    她在門背后道：“勞煩稍等我些時(shí)候！”

    她跑到銅鏡前，將自己的頭發(fā)梳整一番，又披上件干凈的馬甲，移開頂著門的桌子，把門打開。

    那敲門的男人穿著一身粗布衣服，在北邙山的冬天，穿的著實(shí)少了些，他背上系著個(gè)孩子，孩子兜帽下的一雙眼睛黑溜溜的，盯著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約莫才兩歲大小。

    女子半靠在他身上才立得住，她身上倒是披了件厚襖。

    看他們的裝扮，也是落魄之人。

    屋內(nèi)的光亮照清楚那男人的臉，他瞳孔和發(fā)色都偏淺，卿卿警覺道：“你是匈奴人？”

    男子為難道：“若姑娘不放心我的身份，我且在外頭住一晚，請姑娘收留我的妻兒！”

    卿卿道：“都進(jìn)來吧?！?/br>
    和祁人有仇的是鄴人，匈奴人雖可恨，卻也沒滅她的家國。

    卿卿見孟九還占在床上，斥道：“過來，你這么大個(gè)兒，還不給人家騰開地方？”

    孟九警惕地繞過那一家三口身邊，走到卿卿旁。

    卿卿道：“讓你的妻兒睡床上吧。不過我這里有些冷，也沒有熱湯熱飯，倒還有些干糧可以吃?！?/br>
    匈奴男子掃視了一圈茅舍，目光停留在卿卿腳下的火盆里。

    他道：“姑娘，柴火得劈開了才能燒?！?/br>
    卿卿不解：“為何劈開能燒，劈不開就燒不成呢？”

    她的話讓男子察覺，她也不是住在這里的人。

    “請姑娘幫我照看妻兒，我去劈柴?！?/br>
    他端著火盆就出去了。

    他的小孩爬過娘親的身子，指著孟九對他的娘親道：“姆姆，大熊?！?/br>
    卿卿見女子眼睛上纏著白條，是個(gè)瞎子。

    她第一次見到瞎子。

    “我這里有狗，不過你們不用怕的，它只是長得可怕了些。你餓不餓？我這里有rou干可以吃?！?/br>
    “我不餓的...只是我家麟兒一天沒進(jìn)食了，勞煩姑娘給他些吃的?！?/br>
    卿卿想，哪有兒子沒飯吃，父母有飯吃的道理？這小孩餓了一天，那他父母肯定餓了更久。

    “我這里有米的，等你丈夫生好了火，可以煮米湯?！?/br>
    聊了一陣后，卿卿知道了那男人叫呼延徹，女子叫木蘭，但匈奴人的身份并不光鮮，故男人便隨著女子姓木，他們的孩子叫木麟。

    比起藍(lán)藍(lán)兩歲大的時(shí)候，他們的孩子就像個(gè)瘦猴子。

    等生起火，煮上米湯，天已熹微。母子已經(jīng)熟睡，卿卿把僅剩的幾塊rou干也拿過去給呼延徹：“這個(gè)在湯水里煮了比較好吃?！?/br>
    呼延徹見她一人一狗在深山里，疑心道：“姑娘是何人，為何會(huì)獨(dú)自在這深山中？”

    卿卿雖收留這一家人，卻絕非沒有警惕心?；粲鲈揪褪且阉l(fā)配到一個(gè)不見人煙的地方讓她自生自滅，這里連鬼怪都不肯問津，這個(gè)男人卻帶著妻兒出現(xiàn)，他才奇怪。

    “出關(guān)入城的路都在東面，這里沒有官道，你們走錯(cuò)路了?！?/br>
    呼延徹把rou干扔進(jìn)湯中，打量著卿卿和她的狗，卿卿覺得他無禮，端走粥就走人，孟九哈著氣，跟在她身后，在雪地里留下一串凌亂的腳印。

    那對夫妻倒也恩愛，妻子病重，男人就把所有食物都讓給她。中午時(shí)她疼得厲害，男人只能干著急。

    卿卿問：“你妻子到底怎么了？”

    男人沉默了一陣，頹敗道：“我也不知道...她生了孩子后身子一直不好，我不知道...”

    木蘭疼得滿頭是汗，卿卿看了也難受。她兒子瘦比枯枝的手指撫上他母親的額頭，奶聲奶氣道：“姆姆，不疼?！?/br>
    木麟這一句話，讓卿卿覺得自己的心被針扎了一下，開始刺痛。這一句喚起她對母親的記憶，母親逝前，也是遭遇了這樣的病痛折磨。

    卿卿道：“你把你妻子的癥狀告訴我，我去大夫那里問問。”

    呼延徹看了眼痛苦的妻子，對卿卿道：“可否出去說？”

    誰知一出門，呼延徹“通”地一聲跪在地上，卿卿愣?。骸澳愎蛭易鍪裁?？”

    “姑娘恩德...在下無以為報(bào)，日后姑娘若遇到麻煩，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卿卿望著遠(yuǎn)處積雪綿延的山峰，這里除了高山，就是不見盡頭的荒原，她哪有什么日后...

    “你替我照顧好我的狗，其它的等我回來再說?！?/br>
    ☆、木蘭之死

    戰(zhàn)俘營的南面有堵土造的墻，墻底有個(gè)狗洞，是戰(zhàn)俘營唯一沒有看守的“路”。卿卿先是扮作農(nóng)婦，掩過路上巡邏士兵的耳目，然后爬狗洞潛入戰(zhàn)俘營，在勞動(dòng)場找到佟伯。

    佟伯見到她一身狼狽，也是驚詫：“你怎么弄成這樣子了？”

    卿卿顧不得其它，她把木蘭的狀況復(fù)述給佟伯聽，佟伯思索一陣，道：“我未曾望聞問切，也說不出究竟是什么病。聽你這描述，似是水鼓...卿卿，你可是惹上了麻煩？”

    “有得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