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厭惡冷清，怎能讓太子奪了風頭。

    太子前腳剛進宮，慎刑司的掌令當顧松遞上一份罪狀，“陛下，晉王認罪了！”

    皇帝不動聲色，只說：“今個兒是論功行賞的日子，其它事一概不提?！?/br>
    顧松為難道：“陛下還是先行過目！”

    對于一些臣子來說，沒什么是比霍遇落難更值得慶賀之事，尤其今日太子立功凱旋。

    赫連昌做表率，當著皇帝的面道：“既然晉王知錯，陛下就給他個痛改前非的機會！”

    謝衡出言道：“我朝一貫先賞后罰，怎可因晉王壞事？”

    當今陛下曾是赫連昌手下之臣，朝里鮮有人敢與他叫板，他被謝衡頂撞，直接回擊道：“謝大人胸懷寬廣，被克死女兒還要如此相互，可是收了晉王好處？”

    皇帝見朝里因霍遇一份認罪書爭執(zhí)不斷，心煩道：“顧松，念吧，讓朕聽聽晉王到底有無反省之心。”

    顧松飲下德全遞來的潤喉茶水，打開晉王認罪書，朗聲念了起來。

    漸漸，以赫連昌為首的臣子們面色嚴肅了起來。

    晉王對太子指控的罪行供認不諱，卻又寫道，“自入中原以來，罪臣仗著顯赫戰(zhàn)功，在北邙山犯下殺戮，罪孽滔天，非以極刑不能平此罪孽。”

    他罪狀中所控訴的是自己犯下的殺戮，實則指控著朝廷對前朝戰(zhàn)俘的不公行為，既然不能為自己脫罪，便來個玉石俱焚。

    此認罪狀一出，莫說朝中，連民間都議論四起，誰還記得太子功績？

    夜間慎刑司潮濕陰冷依舊，霍遇習慣了西南的濕氣，慎刑司對他而言已不算什么。

    腳步聲傳來，他閉上眼，未等來人出聲，他先開口道：“別出聲，讓本王猜猜是誰?！?/br>
    “別猜了，你早知道我會來。”

    晉王無奈睜開眼，“董大人這樣無趣的男子，不知我賢弟看上你什么?！?/br>
    董良命獄卒打開牢門，將被褥遞進去，“江漢王腿腳不便，囑咐我叮囑你別為難人家獄卒。”

    “你們當真是爺?shù)暮没适?，好兄弟吶，可怎么不帶點酒來？”

    “怕你再說胡話?！?/br>
    “本王所陳皆是事實，并非胡話?！?/br>
    “你若不提北邙山的屠殺，我與江漢王玄鐵騎聯(lián)名上書還能保你一命，可如今倒好，你自己把所有的路都斷了?！?/br>
    “陳年舊事拿出來曬一曬，本王立過的每個戰(zhàn)功比太子上戰(zhàn)場的次數(shù)還要多，怎能讓他占了風頭？”

    “太子聽信赫連昌讒言，才變成如今樣子...你...”董良搖搖頭，“罷了，不指望你能體諒于誰?！?/br>
    “往后別來了，本王難能清靜，你們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想看到。”

    “王爺還是不肯說，為何要認罪嗎？”

    “董良，你既非本王枕邊人，又非窈窕淑女，本王憑什么信得過你？”

    “你...”

    “你當知道，我霍遇最恨欠人人情，這條命不用你們來救?！?/br>
    “你真是冥頑不靈！”董良怒極反笑，“ 是，若你能聽得進別人的話，那也就不是你了?！?/br>
    霍遇直接認罪，按例來說無需再進行提審一環(huán)節(jié)，但他身份特殊，既是皇子又是玄鐵騎首領，為表大鄴律法公正，仍于慎刑司正涯堂提審，百姓以里為單位，每里派出一代表聽審，可謂大鄴建朝以來最聲勢浩大的一次堂審。

    主審乃慎刑司掌令顧松的父親顧捷，謝衡為副審官，百官聽審。

    聽審的百姓都知道晉王是個大人物，人人爭相擠到最前排去一睹他的面容。

    霍遇不急不慢走到庭中央，朝皇帝了臣禮，因他尚未定罪，不需跪主審官，他長身挺立，若一樹孤松。

    顧捷早在提審前夜將他的認罪狀爛熟于心，可是盡管如此，此刻仍不敢有意思怠慢，他與謝衡相繼讀過，才道：“此狀書，可是晉王親筆？”

    霍遇傲視著主審官，“正是?！?/br>
    “□□軍營、枉顧軍令逼殺戰(zhàn)俘、臨陣脫逃...晉王可知該當何罪？”

    “軍律由本王親手擬定，怎會不知？”

    他若不如此坦蕩，此堂審尚有內(nèi)容繼續(xù)，可他如此坦誠，幾乎斷了主審官的后話。

    謝衡附在顧捷耳邊耳語幾句，顧捷親自下堂去請示皇帝，皇帝眼神首肯，顧捷才回到主審官的位置上，朗聲道：“傳證人！”

    片刻后，內(nèi)堂走出一道身影，水紅色的錦緞襯得她膚若白雪，寬大的鎏金彩蝶封腰添盡華貴，霍遇不由得含笑，他頭一次見她這樣打扮，原來也是別有一番端莊韻味。

    “安平郡主，晉王所陳罪狀，可屬實？”

    “臣女不知?！彼鄣滋故帲惒贿^事實，“臣女因身懷巴蜀王陵地圖而為晉王看中，被擄掠至軍中，后晉王生擒前朝劉皇叔，臣女因與劉皇叔是前朝舊識，曾去探望劉皇叔，劉皇叔自盡當日晉王在外巡視，并未和劉皇叔交談，后來船只遇襲，晉王被困山中，無法與太子取得聯(lián)系，晉王為守住白柯子鎮(zhèn)，損失數(shù)名悍將，雖損失慘重，卻也取了章繪性命...至于□□，臣女與晉王之間是清清白白，絕無瓜葛，還請顧大人還小女清白?！?/br>
    “郡主可有虛言？”

    “臣女乃北邙山戰(zhàn)俘營里唯一活口，與王爺...有不共戴天之仇，怎會袒護晉王？”

    北邙山一案牽扯到并非晉王一人，而關系到整個大鄴朝廷對待前朝人的處理方法，用辭稍有不慎，便會成了整個大鄴朝廷的過失。此次審判原想弱化北邙山一案，卿卿卻明言提出，顧捷與謝衡交換眼神，無人敢在這時做定論。

    卿卿側(cè)身，與霍遇對視。

    “臣女孟氏，原本該是北邙山亡人之一，僥幸存活，如今背負著三千條同胞性命，請求大鄴律法嚴懲晉王，慰無辜亡靈。”

    霍遇眼里依舊含笑，無人參透他的心思。

    公堂之上，律法之下，處處是圍觀之人，卿卿頭一次如此冷靜地看著霍遇。

    他眼里總是蒙著一層俗世煙火氣息，可若看破了他眼中的煙火，才知原來那雙眼睛背后藏著深淵。

    顧捷為難之時，皇帝疲憊地揉了揉太陽xue，“朕乏了，休息半柱香的時間再審?！?/br>
    霍遇被押送至內(nèi)堂后侍衛(wèi)便離去，片刻后，皇帝走了進來。

    霍遇無禮習慣了，尋思著自己也要定罪了，此刻便不顧禮法，于皇帝之前坐在椅子上，二郎腿翹高，斟茶而飲。

    皇帝見他這副模樣，氣急將手邊青銅花瓶砸向他，霍遇沒有閃躲，被砸中額頭，鮮血汨汨流出，經(jīng)流眼睛，血水順著睫毛滴下，倒有些可怖。

    “逆子！”

    “父皇不喝一杯么？”

    “我怎生了你個混賬東西！軍營里呆久了，莫非腦子打仗打壞了！”

    霍遇氣定神閑，“父皇此言，兒臣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