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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廷接過去,半晌才打開:“孤登位二十載,由懵懂幼兒至今,不料錯信狼賊,以至引狼入室,孤不愿茍活,自當(dāng)與郎賊同死。孤死后,后妃一律遷入妙緣寺,代發(fā)苦修,容妃殉葬。圣德太后遷入峮山行宮,著人看顧。圣位,傳至皇叔楊文栩,欽此?!?/br> 粗糙又絮叨的一番自我回顧,與正經(jīng)遺旨還有不同。 倒是圣人手中攥得死緊的,才是寫得正兒八經(jīng)的一份,不過里面卻是寫“由中山王繼位”。 謝道陽道:“圣人自覺命不久矣,卻不愿中山王占了便宜,便以此旨引中山王前來,留下弒君證據(jù),與……敬王所料不差?!?/br> 但凡今日中山王出這乾元殿,便敬王不來,可這弒君的嫌疑卻是脫不了的,又有謝道陽存的遺旨在,怎么也輪不到中山王當(dāng)這皇帝。 只是,如今卻是傳位給了楊宰輔。 皇家無父子,為著一個帝位禍起蕭墻、父子相殘的例子,著實不在少數(shù)。 謝道陽也不大清楚,敬王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 若直接傳位于敬王,楊宰輔便是有異議也無甚用處,可既傳到宰輔手中,又有那么個繼母在,后續(xù)還會有無數(shù)宮妃,萬一再來個老來得子,那往后……便誰也說不清了。 楊廷捏了捏眉心,朝身后示意了一眼。 林木身后,踏踏踏繞出來一人,長眉怒目,乍一眼看去頗有兇相,偏面上神情軟綿綿,讓人眼瞅著頗為……奇怪。 謝道陽便看這人不聲不響地繞到正殿旁的小書房內(nèi),重新拿了明黃卷紙,對著圣人方才那絮叨的遺旨謄抄,不一會,一張一模一樣的“遺旨”便出來了—— 除了繼位之人不一樣。 再印上語玉璽,便讓謝道陽拿著兩道旨意比,也比不出不同來,甚至連楊廷這二字,也與圣人從前寫過的一模一樣。 任誰來看,這都是一份真的。 謝道陽失語,楊廷嘆了口氣,先示意他將新的“遺旨”收起,另外一份就著燭火燒凈了,不一會兒,殿外便有人進來,有條不紊地將乾元殿內(nèi)倒地尸身清理干凈,不一會,乾元殿便恢復(fù)了舊貌。 圣人亦被打點齊楚,放在了床榻之上,由著李公公與謝道陽守著。 敬王退出大殿,林木附耳過來:“王妃將明華宮也點了?!?/br> 楊廷嘴角翹了翹,自方才起便沉重冷寒的心情好似一瞬間解了凍,嘴角翹了翹:“由著她去?!?/br> “王爺果真是大丈夫?!?/br> 林木忍不住暗中給敬王豎起了大拇指,其實按王爺安排,本就萬無一失,中山王既騰不出空去為難百官,更騰不出閑暇去折騰女眷,王妃這連燒兩宮的窮折騰,在他看來挺多余,可架不住王爺歡喜王妃這活潑勁兒。 ——眼瞅著有烽火戲諸侯的勁頭了。 林木心中腹誹無人知曉,但蘇令蠻卻深以為自己行動很必要。 畢竟萬一……有個萬一的話,也不至讓阿廷有個掣肘,畢竟再料事如神、多智近妖也架不住有馬失前蹄的機會。 她一把火燒得羽林衛(wèi)只有救火的功夫,文武百官們機靈,各自在貼身侍衛(wèi)的幫助下逃出了明華宮,又被敬王妃帶著一道去了冷宮,與各自家眷匯合。 只是期間有些不大安分的,也被敬王妃帶人修理了一番,只是人還未全安置好,便見有奔喪的人來了。 謝道陽領(lǐng)著人前來,在這暖陽里,硬生生走出了長風(fēng)蕭瑟凄凄慘慘的調(diào)子: “中山王弒君謀逆,已由敬王拿下了?!?/br> 文武百官們不論是?;逝蛇€是宰輔派,不論心里如何著想,可面上都戴了副哀戚的調(diào)子,愁苦地互相攙扶著往乾元殿跋涉。 到殿門龍塌前,見圣人換了干凈朝服,臉色青灰地躺著,果真是沒氣了,不由三呼萬歲,大談愁腸,言大梁失君,實不幸之至! 由宰輔為首的一派個頂個地哭得傷懷,倒是王右相,往后退了退,面有難色,到得此時,他才隱約明白過來——此行的贏家,怕是那暗處的敬王府。 他王家,如今只得蟄伏。 王右相深深地彎下腰去,朝榻前的謝道陽深深瞥去了一眼。 哭了一陣,群臣便象征性地問起身后事,言及國不可一日無君,謝道陽與李公公俱哀莫大于心死般站了出來,一個哭訴圣人死前憂戚,一個跨著臉從袖中掏出了一份明黃卷軸。 謝道陽抿唇,將卷軸遞給了中書舍人,讓其宣讀。 “孤……” 在這唱大戲一般的場面里,敬王眾望所歸般被推到了臺前,王右相注意到,現(xiàn)下嚎得最為起勁之人,便是方才附和中山王“誅妖邪、清君側(cè)”之人。 他一臉恍然,只覺:新帝,深不可測。 恐怕,這便是一個套。 誰都沒討著好,唯獨敬王……不惹葷腥地得了這大梁天下。 恐怕楊宰輔也早就知曉,暗中推波助瀾了一把,也只有中山王那傻子才會相信,一個父親會襄助不相干的外人。 蘇令蠻舉目四顧,只覺得:這事聽著,著實是沒什么真實感。 她這是……要當(dāng)皇后了? 這一個定州邊地出來的小婦人,愣了很一會神。 由于圣人無子,祭祀捧靈都由敬王負(fù)責(zé),百官們有頭有臉地都留下一道哭靈,女眷們年事高的撐不住,由著安排在各殿安置。 其余人卻是要與敬王一道在乾元殿新設(shè)的靈堂內(nèi)躋坐守候,浩浩蕩蕩一群人,大殿內(nèi)自然盛不下,一路到大太陽底下,縱然由人安排著茶水,卻還是有人中了暑。 圣德太后早在得了圣人崩卒的消息后,便頭風(fēng)發(fā)作,連床都下不來,迷迷糊糊認(rèn)不得人,自當(dāng)不了職,而宮妃們早就亂成一團,聽聞要送去妙緣寺,個個想另尋出路。 奈何如今的敬王與圣人比不得,褲腰帶著實緊,此事又正值緊要關(guān)頭,便也無法可想,蔫頭耷腦地等著出宮做苦尼。 蘇令蠻作為未來的大梁皇后,自當(dāng)擔(dān)起責(zé)任,祭靈一事從起始到結(jié)束,都由著她安排。 許多命婦們嘴上不說,心里卻打著看好戲的主意,只打算在未來皇后面前手忙腳亂時再出面,好博得好感,孰料敬王妃上下安置得當(dāng),便有人中暑,也早早安排了御醫(yī)隨診,及至于圣人棺淳出時,所有一切都有條不紊,全不見亂。 “稟王妃,容妃求見?!?/br> 蘇令蠻一愣,直覺拒了:“不見?!?/br> 這幾日她累得慌,一會圣人棺淳入皇陵時,自有人將容妃押來,與圣人一道入陵,雖說蘇令蠻覺得這般死法有些滲人,可想到從前種種,便也覺得此人活該。 ——當(dāng)年那小丫頭尸首分家之事,她還記得真真的。 楊廷難得抽出空來,見蘇令蠻眼下一片青黑,一雙桃花眼里滿是血絲,也知她是熬得累了,見那陌生宮婢還不動,問:“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