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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茲也就是專注些城堡中的權(quán)力罷了。按照他先前的吩咐,該退休的布萊茲手中的權(quán)力還在不斷縮減。希瑞爾原以為,這個時候,布萊茲會如印象中一樣待在某個昏暗的房間,泡一杯茶看看書整理整理舊報紙?zhí)幚睃c事務(wù)又或者做些別的,如果以忙碌程度作為一個管家盡職的計量的話,他已經(jīng)不合格了。但實在沒想到,這個永遠整潔嚴謹一絲不茍的男人,有一天會半身泥污做這種完全杯水車薪吃力不討好的事,看這熟練的樣子還不是短時間的了。緊皺不松的眉宇,弓著身軀僵硬的模樣,讓他看上去老了好幾歲。但是他的動作又太過摯誠慈悲,希瑞爾幾乎以為看到的是個贖罪的信徒。然后在某個瞬間,發(fā)現(xiàn)他存在的那個人,有些尷尬又平靜得直起身,沖他點點頭,猶豫了一會,還是轉(zhuǎn)身先回園子另一側(cè)的小花坊中換衣服。希瑞爾想到灰鷂對他說的話。“或許布萊茲知道些什么。”灰鷂說,“因為我同樣發(fā)現(xiàn)——他——也在用另一種方式保護著您?!?/br>希瑞爾想這真是可笑。他這么多年來一直不敢信任布萊茲,努力把他排除出自己的世界,結(jié)果現(xiàn)在才知道,他一直在努力的,正是為了保護他。希瑞爾不懷疑灰鷂的論斷,他只是有些遺憾。如果早些知道……或許,他還是不會交托自己的信任——但他定然會用一種更委婉的方式讓布萊茲隱退。而不是像如今這樣,已經(jīng)算是徹底割裂了彼此間的最后溫情。“我曾遇到過危險么?”可希瑞爾當(dāng)時還是這樣反問了,“需要這些我根本不認識或者我不信任的人來保護我?”然后換灰鷂默默注視他。希瑞爾一直很謹慎。他身邊的各種特長突出的保鏢從來沒斷過,他細致得為自己建立起很多防護,很努力不讓自己處在危險的環(huán)境中。他如死水一樣安靜得活過那么些年,現(xiàn)在有人告訴他,有那么些人一直在保護他?很久以后希瑞爾自己說出了答案:“因為……我連他們在防備的對象,都不知道?!?/br>已經(jīng)說不清誰更可笑些了。他隱忍了那么多年努力想要知道的真相,總有那么些人一直都了解,但他們不告訴他。有那么些人默默得守護了他多年,可他一直視之為敵,從不更改。希瑞爾站在那里,看明明灼灼的橙光金盞花開得滿眼都是。這樂園缺失了它的女主人那么多年,卻依然在時光里美得這般輝煌。希瑞爾想起那年母親還能向他微笑的時候,熱淚都盈了眼眶。他當(dāng)然知道這其中牽扯的東西有多繁雜,能讓這么重大的事物徹底隱蔽的勢力又是何等危險,可每當(dāng)他憶起那些他觸摸不到記憶里的美好畫面,就覺得他總該查明一切的真相。成了執(zhí)念,化作夢魘,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溫暖,他從原版身上攫取成自己的回憶,若不能將之釋解,他也無法得以解脫。“告訴我,你在替誰隱瞞。”希瑞爾對布萊茲這樣說道,“你知道的——告訴我?!?/br>不管布萊茲在當(dāng)年的事件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他至少從來沒有傷害過希瑞爾。而能對著金盞花露出這樣溫暖的表情的,沒有人能懷疑他對這個家族這片土地的熱愛。布萊茲看著自己的小主人。從沒有如此細致得看過他。當(dāng)年為女王帶走的孩子,已經(jīng)長成了這樣優(yōu)秀的男人啊。他曾想留下這孩子的,可這孩子在別人的羽翼下長大,有了自己的思想,再也不需要留在原地的人絲毫的注目。不想承認,但他確實已經(jīng)不再需要他。再也不需要他。布萊茲望著窗戶外的金盞花,好半天才緩緩搖了搖頭。他的臉上有如釋重負般的輕松的笑。一笑起來,額上的皺紋深了些。但依稀更能見到幾分年輕時的英俊。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講了一個小故事。“當(dāng)年我為您祖父選中,得以跟隨在您父親身側(cè)。我第一次見到您父親的時候,他也在修剪這些花枝。我想問,這么大的花園您一個人怎么修剪得完,每天都有葉片枯萎都有新芽萌發(fā),生命的輪轉(zhuǎn)不斷更替,您為什么還要修剪呢?可是,不該問的不能問,那時我恪守著這些規(guī)則,直到最后都沒問出口。我與您父親一道長大,比呵護自己的眼珠子還要細心得呵護著他,比我的命還重要,比整個世界還要重要,可是總有東西,是你傾盡所有也無法挽回的。”“在您父親離開的這些年,我守著這城堡,守著這莊園,就像是它的舊主人還會回來一樣??粗粗妥约耗闷鹆思糇?。每天都有花苞綻放,每天都有葉片凋萎,有時候你修剪完這處凝注于那處,可是轉(zhuǎn)眼你便發(fā)現(xiàn),原打理好的這處又出現(xiàn)了新的殘葉。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然后才慢慢明白,您的祖母逝去得太早,當(dāng)年您父親站在這里,不厭其煩得打理著這些花,不為別的,只是為一種心理的慰藉?!笨墒撬麄儾换貋怼膊换貋?。布萊茲的眼神實在太溫柔了。溫柔的懷念,溫柔的懺悔,溫柔的慈悲,甚至是怨恨,也那么溫柔。要多深的感情才會有這樣的眼神?“所以我無法向您述說,小主人?!弊詈笏@樣說,“我不想再擔(dān)負上一份罪的重量了?!?/br>他將一個秘密藏過了近二十年,每日每夜都在為那滔天的罪孽痛苦煎熬,當(dāng)他不想說的時候,誰能再撬開他的嘴巴?希瑞爾沒有辦法。這日的晚霞鋪紅半邊天,這夜的星辰無比明亮而透徹。當(dāng)新的一天來臨時,希瑞爾的房門被一個幾乎稱得上是狼狽急促的動作敲響。希瑞爾只來得及披上晨衣,匆匆趕到金盞花樂園。與晨光輝映的橙色花卉依然盛放得熱烈而濃郁。在莊園邊上花匠與守夜人的小屋子里,那個曾嚴謹莊重到一絲不茍的管家安靜坐在椅子上,維持著單手靠在桌子上托出下巴的姿態(tài),凝望著窗外的橙光花海,雙眼緊密,唇上還帶著釋然的輕快的笑容。他永遠挺直頑固的腰終于不顧形象得彎起來,形成一個僵硬的弧度,永遠纖塵不染的燕尾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沾著泥土的舊衣裳,不體面的料子,就像個真正的花匠一樣——哪怕是停下最后的呼吸,都要在他鐘愛的花地邊上。“自殺?!被寅_上前檢查了一番,放下那只遺留著過量安眠藥的可疑杯子,抬起頭干澀道。希瑞爾渾身冰冷。究竟是誰,在毀滅了這領(lǐng)地前一任主人之后,還能得到女王的庇護,能叫你以死為其保守秘密……何德何能。作者有話要說: 6.3啊啊啊啊粽子節(jié)三天出去玩兒了啊啊啊啊今早直接上班所以失蹤了啊啊啊原本說好的萬字大更的另一半放到明天中午或者午后更新,保證就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