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周繼業(yè)的咆哮聲：“行，分家就分家，行，周秦山，你行！回頭吃不上飯，別來找我！”

    分家？

    這是要分家的意思嗎？

    周奶奶臉上的笑容僵住，轉而是一臉吃驚，真要分家了？她說“分家”是要哄掉周悅手中的菜刀，不能當真的，怎么周繼業(yè)和周秦山聊一聊，沒聊合反倒聊分了，這以后牛、羊誰來喂？地里瘋長的草誰來割？

    張美群也驚住。

    周悅也不敢相信，周秦山“堅持”分家了？這不符合周秦山的性格?。≈軔們刃恼砍鱿矏傊畷r，周繼業(yè)忽然將堂屋們打開，滿臉怒氣地走出來，大喊大叫：“分家，現(xiàn)在就分家！”

    “繼業(yè)，這就分了？”周奶奶連忙湊上去問。

    “對！”

    “可是——”

    “沒有可是，現(xiàn)在必須分！”周繼業(yè)像是被周秦山氣慘了一下，說話時唾沫亂飛，抖著手指著周秦山罵：“有了女人忘了娘的東西，我白養(yǎng)你了，分家，現(xiàn)在就分！”

    周秦山依舊低頭不作聲，倒是周二娘很開心地上前火上澆油，說：“爸，你別氣，分就分，你為老三家好，老三不領情，那以后老三家沒得吃了，也怪不著你，對不？”

    “對，別怪老的不講情面！”

    “那——爸，這家要怎么分？”周二娘問，唯恐分多了家產給周秦山家似的。

    “是他們的都給他們，不是他們的，一分也別想多拿！”

    “哪些是他們的?。俊敝芏镉謫?。

    “算賬！現(xiàn)在就算！”說著周繼業(yè)又一次沖進堂屋，不消片刻，拿來戶口本、公糧本、算盤等等，當即就開始算家產，并說這些年來，周秦山為了生兒子，一直沒給周悅、周小雨上戶口，以至于沒趕上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這項土地改革政策，也就是說周悅、周小雨名下是沒有田地，那么落在周秦山、張美群名下的土地，只有兩畝。除此之外，周繼業(yè)把算盤打的啪啪響，算起十四年前張美群的嫁妝、彩禮以及周悅、周小雨這些年的花費，等到算完之后，周秦山、張美群一家只得到兩畝地，一處蓋在溝邊的茅屋，一口鐵鍋，一床半舊不新的被子，半袋紅薯面和六碗白面粉。

    “爸，你這分給我們的少了點吧？”張美群問。

    “少嗎？秦山，你覺得呢？”周繼業(yè)問：“美群手里還攥著五塊錢呢，要不然交上來，我們重新分一次？”

    重新分一次？

    那肯定把周悅、周小雨的學費分沒了。

    周秦山不作聲。

    張美群看向周悅。

    周悅早知道周繼業(yè)摳門、自私，像個地主，可勁兒地壓榨農民。不過，周悅也不想因為一碗面粉和周繼業(yè)這種摳門鬼浪費口舌，能分家就好，于是說：“媽，算了，我們走吧?！?/br>
    “好。”張美群也知道繼續(xù)下去討不了好，于是點頭說：“我們收拾東西，回家。”

    “回家！”周小雨歡快地說，終于有家了。

    一家四口按順序進西屋，不到二十分鐘，便把所有東西收拾完畢，統(tǒng)共也沒有多少家底，你手上拿一點，我手上拎一點，一次性就把所有東西都握在手里了，周秦山拎著一口鍋和半袋紅薯面、六碗白面粉和周繼業(yè)、周奶奶道別。

    周繼業(yè)噴著鼻子，將臉偏到一旁。

    周奶奶也不看周秦山。

    周秦山只好跟著周悅娘仨走出院子，遇到了不少剛做好午飯的鄰居，鄰居們見此情景，大吃一驚：

    “這就分家了？”

    “太快了吧？”

    “周家怎么愿意分的？張美群怎么就得那么點兒的東西？”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周悅和小雨沒有戶口，分不到地兒不說，周老頭子肯定刨掉了周悅、小雨這些年的吃喝用度，嘖嘖，生產隊不過才解散一年，周老頭子肯定算兩孫女十多年的吃喝用度了。而且這一分家啊，張美群、周秦山只有兩畝地，交交公糧，還不夠一家四口吃的，回頭吃不上，再來找周老頭子，那就得干更多活了?！?/br>
    “周老頭子可真會打如意算盤啊。”

    “摳門一輩子了！”

    “……”

    這些話輕易地落入周悅耳中，周悅微微側首，看見周二娘得意的笑著，好像下一秒周悅一家就要餓死在田間地頭一樣。呵，周悅根本不在意她，在踏出院門的剎那，周悅感覺到的都是空氣的新鮮和自由，終于走了和夢中不一樣的道路，這簡單的一步點亮了她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想看她餓死？等著吧，等到死都看不到這一天，她直直地望著周二娘，在周二娘對上她目光的剎那，她沖周二娘輕輕一笑，自信、美好自然流露，整個人突然之間鮮亮起來。

    周二娘立刻被驚艷住，她突然有種錯覺，感覺周悅這小丫頭，以后肯定會不得了，怎么會莫名其妙地冒出這種想法呢？錯覺，一定是錯覺！周二娘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看見周悅穿著灰藍色衣服的背影，小小的瘦瘦的，她才認定剛才是錯覺，周悅明明就是一個稍有姿色的普通小丫頭而已，長大了還不是嫁人生娃干農活。

    周悅可不知道周二娘正在腹誹她，她看過周二娘之后，再沒有回頭，很快地走到周家院子后面，迎面碰見放學回來的大堂哥周向龍、二堂哥周向虎，周秦山和周向龍、周向虎打招呼，周向龍、周向虎問：“三叔，你們干什么？”

    “搬家。”周秦山說。

    “哦，那再見?！敝芟螨垺⒅芟蚧Υ耸乱稽c也不意外的樣子，挎著軍綠色的書包，從周悅身邊經過，周悅當作沒看見，誰知周向虎突然拽住周悅的麻花辮子，小聲說：“嘿，小丫頭，幫我做作業(yè)吧?！?/br>
    “滾?！敝軔偵焓职崖榛ㄞp子拽回來，直接開罵。

    “還這么兇，回頭我不告訴你，我們班里有誰喜歡你?！?/br>
    “滾一邊去！”周悅又罵一句。

    “死丫頭！”周向虎嘀咕一句，怕周悅撓他，拔腿就往家跑，周悅白他一眼，繼續(xù)朝前走，沒走兩步，聽到周秦山開腔說：“悅悅，以后別對你哥這么兇?！?/br>
    “我高興！”周悅毫不客氣地回這么一句。

    周秦山：“……”

    周小雨看到這樣的jiejie和爸爸，不由得把目光投向mama張美群身上，張美群裝作沒看見，一逕兒看前走，等走到新家茅屋前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