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

十九日。夜。景辰殿。

凌朔翻著大理寺呈上來的涉案名單，長長的十頁宣紙，將每名官員何時與吳王接觸，因何事定罪都寫得清清楚楚。凌朔看到最后，瞇起眼，將那一疊宣紙重重拍在桌上。想不到，吳王這幺多年暗地里栽培的勢力，竟比他查到的還多上幾倍……若是他再不下手，只怕真要被吳王反了！

“陛下，齊王求見?！蓖饷婧鋈恢匮嗟纳ひ?。

都已經(jīng)是深夜了，他怎幺會突然來宮里……凌朔面上劃過一絲詫異，很快恢復(fù)冷峻的神色，揚聲道，“宣?！?/br>
“臣弟參見皇上?！?/br>
凌朔望著案桌上跳動的燭火，輕聲道，“起來吧?！?/br>
“你今日怎幺有空閑來宮里？”凌朔的視線掠過他，又落到他身后的孔雀屏風(fēng)上。

“臣弟是為四哥的事而來”凌衍握了握拳，看向凌朔道，“皇兄這次要如何處置四哥？”

“通敵叛國，罪不可恕，本該誅九族”凌朔面無表情道，“你覺得朕會如何處置？”

凌衍目光深沉地看著他，“皇兄，是不是只有除掉四哥，你坐在這個位置上才會心安？”

“你這是什幺意思？“凌朔面露不悅，聽凌衍的語氣，似乎認為吳王這次謀反的罪名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凌衍嘲諷地笑了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四哥平日里性子是驕縱了點，但還不至于膽大到謀反，這其中一定有什幺曲折，皇兄就沒想過要查清楚嗎？”

“放肆！”凌朔猛地一掌拍在案幾上，“你在質(zhì)疑朕的決策嗎？”

“皇兄”凌衍忽地起身，走到他面前，目光中露出一分少見的狠厲，“你已經(jīng)逼死三哥了，難道這次連四哥也不能放過嗎？”

“凌衍！”凌朔仿佛不能直視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意識往后挪了挪身體。對于凌衍的不信任，他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整治凌卻，固然有他的私心在里面，但他也不會因為私情而罔顧大局，怪只能怪吳王作惡多端，弄得民不聊生，最后作繭自縛罷了。

“吳王罪行累累，天理難容。朕意已決，你為他求再多情也是徒勞。”

凌衍見凌朔臉上毫無愧疚之意，反而眸中閃爍著堅定和決然，他心知吳王此次只怕難逃一死，心中又痛又怒，對凌朔失望至極。被怒火給激得雙眼通紅，他忍不住俯下身，揪住凌朔的衣襟，顫聲道，“凌朔……你怎能如此薄情寡義……他可是你的血親，你的弟弟……”

弟弟？凌朔在心中嗤笑一聲，朕當他是弟弟，可他當朕呢，一條狗都不如。他望著凌衍近在咫尺的臉，這個過分善良的人啊，嘆息似的搖了搖頭，輕聲道，“凌衍，你回去吧，沒用的。”

“凌朔！”凌衍看著這張可恨至極的臉，眼前一片血紅，猛地撕開他的衣襟，俊美的臉因為怒意而扭曲，“我恨你……”

他將大驚失色的凌朔按在軟墊上，粗暴地扯開他的領(lǐng)口，用牙齒去啃咬他肩頸處的肌膚。他恨這個人的心狠手辣，又恨自己的軟弱無能，兩年前眼睜睜地看著三哥在宣武門前自刎，這次難道又要重復(fù)當年的悲劇……他胸口翻滾著無邊的痛苦和煎熬，俊美的臉扭曲得厲害。他將那一小塊深色的肌膚都咬出了血痕，直到聽到凌朔的痛吟，才神情恍惚地放開了嘴。

他再怎幺恨他，終究還是不忍心傷害他的。

第25章孕意

空寂的大殿只有燭火燃燒發(fā)出的細微噼啪聲。

凌朔被他壓在身下，散亂的衣襟間露出深色的肌膚，一道血紅的齒痕映在上面分外顯眼。凌衍好像終于找回了理智，他微微喘著氣，放開揪住男人衣襟的手，從上往下地俯視著他。

凌朔同樣看著他，他目光里的驚慌已經(jīng)褪去，神情沉靜，凌衍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悲憫。

“別這幺看我！”凌衍的胸口像被那樣的目光所灼燒，面容扭曲地站起身，背對著凌朔。

凌朔整好衣襟，撐著桌案慢慢站起。他在反省自己，或許是這些年他太寵著凌衍了，才讓他以為什幺荒誕的要求自己都能答應(yīng)。又或者，是凌衍小時候受的溺愛太多，因為長相精致可人，加上又是幺子，凌衍的那些哥哥們都對他一團和氣，至少表面上是這樣，讓他誤以為皇室子弟本就是這幺兄友弟恭。小時候有先皇庇護他，現(xiàn)在是他庇護著他，本該翱翔于風(fēng)雨中的小鷹卻被他一直困在金絲籠里，心性能不幼稚幺？

或許，是該忍痛放手的時候了。

“你今日來得正好。母后同朕說過，你新婚在即，又是一朝親王，再留在京城只怕會招惹許多非議。朕登基之初根基尚且不穩(wěn)，需要你在京協(xié)助軍務(wù)，現(xiàn)在想來的確有諸多不妥。等你迎娶完鎮(zhèn)遠將軍的女兒，便回揚州吧，北大營指揮使一職就由羽林軍副統(tǒng)領(lǐng)暫理，你大可以安心地回封地?！?/br>
凌朔竟然讓他回揚州……凌衍不敢置信地轉(zhuǎn)過身，瞪大了眼看著凌朔，“你剛才說什幺？”

“你不是一直想回封地，不愿待在京城幺，朕答應(yīng)過放你自由，便會做到。待你回揚州后，若是思念母后，可以隨時進京看她?！绷杷访佳鄣痛?，語氣并無絲毫起伏，仿佛在宣告一個無足輕重的決定。

“你……”凌衍一雙桃花眼大睜著，表情似是憤怒又似震驚。他沒想到，凌朔竟然真的會讓他走……雖然他從來都在想方設(shè)法地逃開他，可親眼見到凌朔毫不在乎的表情，為什幺，他的胸口卻像堵了塊巨石一樣……

“是因為……那個叫陸長杉的嗎？”凌衍猛地抬起眼看向凌朔，銳利的目光中帶著刺探和不甘。

凌朔看了他一眼，又垂眸道，“與他無關(guān)，你不要多想。”

凌衍沒有錯過他眼中的猶豫，只怕這個陸長杉已經(jīng)動搖凌朔的心了……呵，凌衍說不清自己是什幺感覺，嗤笑一聲，努力裝作不以為然道，“既然皇兄都這幺說了，臣弟哪敢不回揚州。夜色已深，恕臣弟先行告辭了?！?/br>
凌朔點點頭，算是默認。

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肯和他說了幺……凌衍握了握拳，一甩袖口，大步轉(zhuǎn)身走出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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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朔在殿門口望著那個負氣的身影一路走遠。年幼的凌衍，少年的凌衍，現(xiàn)在的凌衍，無數(shù)張熟悉的面容從虛空中浮現(xiàn)出來，又消失在冷寂的夜色中。

他想起陸長杉說，郁結(jié)在心者，多因執(zhí)念過深。他的執(zhí)念已變成妄念，強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痛苦更是加倍。

他痛了太多年，在漆黑的道路上孑然獨行了那幺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