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一張小桌彎腰拿起了什么，又朝我走過來：“這是用本地特產(chǎn)做的類似于你們的蠟燭的東西，晚上天黑了，不管是吃飯還是睡覺聊天，我們都喜歡點(diǎn)上它，那會兒我們也都說，怪不得人類喜歡這樣，大家歡歡喜喜圍住黑暗中小小一點(diǎn)光的感覺，真不賴啊?！?/br>
    我隨著欣喜的她笑了笑，一時有些話也說不出口。

    “另外啊，有時候到了晚上，我們一大幫子人還喜歡聚在門外看‘夜空’呢。你大概沒見過吧，這海里有不少能發(fā)光的東西，到了晚上一片漆黑的時候，我們就這么坐在門口看哪，那些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漂亮東西四處游走，偶爾一大群，偶爾兩三個，就仿佛你們?nèi)祟愂澜绲牧餍怯晁频模欠N場景，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美好得不真實(shí)?！?/br>
    我看見她描述著的時候，整個人仿佛籠罩著一種看不見的光芒。正如她所說，這光芒美好得讓人覺得不真實(shí)。

    可是我只希望，這樣的美好可以持續(xù)到永遠(yuǎn)。

    第6章 此海（四）

    大概“璃”中水漲到三分之二的時候，魚禮回來了。他一進(jìn)門先是看到正就著本土小吃坐地野餐暢談著的我們，愣了半晌，一時間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還是佘漣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哎哎你回來啦！送貨辛苦了！趕緊過來吃晚餐吧今天我逮著的小魚可好吃了呢?！?/br>
    “……哦?！濒~禮這才摸著后腦勺準(zhǔn)備躡手躡腳擠進(jìn)我們的隊(duì)伍里。進(jìn)屋前他又特意看了“璃”一眼，挪出小板凳挨著佘漣坐下后輕輕念叨：“聽他們說今晚魚群可能會有很多，到時候要不要一起等等看？”

    “當(dāng)然好??！我今天正說了這事呢！正好也讓我們的客人見識一回——這可算是一級好消息呀?！辟軡i很是興奮地滿手比劃著，連魚骨頭掉了一半在嘴外都沒顧得上。我有些好笑地替她招呼著指了指，接著低頭吃自己的那份晚餐。

    看樣子不出意外今晚就能見著那樣的景致了呢。內(nèi)心沒有期待那肯定是假的，所以我大快朵頤時嘴角也止不住偷偷上揚(yáng)。

    接著，大約是在小小的瓶子被水填滿的時候，魚禮領(lǐng)著我們從剛收拾完一地狼藉的店里走出來，我很是好奇地看著“璃”才滿水沒多久的小瓶兒，隨著一陣若有似乎的淡光亮起，它竟然自動把水還原到了上頭，簡直就像是一個確切活著的敲鐘人。

    “應(yīng)該差不多了，路口那家的阿姨每次計算這類魚群溯回時間的結(jié)果都很精準(zhǔn)，”魚禮也和我一同注視著這只神奇的小鐘，旋即抬起頭道，“我們安安靜靜地，和大伙兒一起等著吧?！?/br>
    他話音剛落，我這才發(fā)現(xiàn)，沿街一路上的小土包門口，由近及遠(yuǎn)，漸漸都有著影影綽綽的動靜。就好像是大家早就約好了，要跟著我們一塊兒出門看這場“流星魚”似的。

    我的眼睛便開始向上凝視，目不轉(zhuǎn)睛。

    先是有領(lǐng)路的幽藍(lán)一點(diǎn)，從看似微弱孤單散著顫悠的小光，到掀開幕布，引得多而不密的光雨恢弘而至，就像是突然間活過來的星空一般，于冰冷沉重的大海里隨意翻涌。烏黑海水也被印得微微發(fā)藍(lán)，剎那間，縱橫陸離的水紋漸漸顯露，如曇花一現(xiàn)的銀河般閃現(xiàn)出古老漫長的軌跡，而群舞的光跡跨越其間，仿佛是躍去了一座千年時光。它們像是在為此刻的相聚而翩翩起舞，結(jié)伴劃過上空后又各自停下來三兩為群輕輕搖曳，時遠(yuǎn)時近，光芒若隱若現(xiàn)，這樣的場景彷如是這個世界失落的神話一般。

    年幼的小妖們跟隨著四處游動的魚群來回奔跑，上了年紀(jì)的則搬來長凳，躺在上頭微微搖起蒲扇來。如果我能學(xué)著老眼昏花一點(diǎn)，這該是我孩提時代里，最為純真質(zhì)樸的畫面之一。如此這般想著，我竟有些微微懷念起在我年幼尚未記事時便去世的外公，長大后周圍的大人們總會和我提起，說曾經(jīng)有這樣一個人視我如珍寶，一得閑就抱著我坐下來曬曬太陽亦或是看看星星，因此盡管我已記不清他的面容了，可這份溫馨卻一直在我心里存著。

    “好啦各位，瓶底都已經(jīng)積上一層了，大家早些睡吧?！辈恢嗑?，魚禮第一個站起身來，把手?jǐn)n在嘴邊慢悠悠喊道。另一只手則朝著左鄰右舍們揮了揮，不少人見此便也起了身回屋了，不過一些精力旺盛或戀戀不舍的人依舊保持著原樣不打算動彈——比如我。

    “小禮呀，你看，我家內(nèi)人嚷嚷著要早些睡，我也不好意思讓她睡熟了又因?yàn)閯屿o驚醒過來。所以，你看我要不就，睡你這兒咯？”

    “魚哥哥！我也想多看會兒呢，可我娘嫌我就把門給關(guān)上了，你幫幫忙好不好呢——”

    一時間人聲鼎沸，我看著忽而涌來的人群有些不知所措，佘漣倒見怪不怪了：“早就料到啦，先前你收拾碗筷的時候，我就準(zhǔn)備了好多地鋪呢。不過你放心，魚禮跟我說過了，最好的一間房仍然單獨(dú)是你的哦?！?/br>
    “……用不著啦，我跟大家擠擠也沒事?！?/br>
    “不行不行，不僅我倆不答應(yīng)，大伙也不會樂意的，畢竟你給我們帶了這么多東西嘛，”佘漣邊說著起了身準(zhǔn)備進(jìn)屋，“我去收拾收拾，一會兒你肯定也該困啦?！?/br>
    我只好點(diǎn)頭笑了笑，緊接著又將視線回歸頭頂翩躚起舞的魚群們。

    如果我們的星空也是活著的，該有多好呢？

    等到魚群散去，我進(jìn)了內(nèi)屋沒多久，就一眼辨出了收拾的干干凈凈、空無一人且用屏障好好隔開了的專屬房間。的確是困意上涌，我打著呵欠即刻在這張軟軟乎乎極為舒服的床上躺下，這也才知道了將我隔開的另一原因——一小波人正點(diǎn)著先前我所見的那只蠟燭，壓低了聲音在竊竊私語。

    火燭的光散落了一點(diǎn)兒落在床尾——明黃色的，像一抹黎明時分初來乍到的晨光。

    我就著陽光似的暖黃和夢囈般的呢喃聲安心地睡著了。

    醒來后，整個屋子已經(jīng)實(shí)實(shí)在在地亮堂了起來。我有些疲軟地起了身，從屏障后走出——房間余下的各個角落里，依舊蜷縮著那些可愛的人們。他們圍住的東西已然熄滅許久，燒到最后，留下的竟是一枚斑斕非常的半掌貝殼。

    “醒了？”

    又是一句熟悉的問候。我撇了撇嘴，不知道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才好：“這么早你就要去送貨了嗎？”

    “那倒不是，佘漣讓我看看要不要叫醒你一塊兒吃飯?！蔽肄D(zhuǎn)過身去，他身子上圍著圍裙，頗有良家婦男的架勢。

    早飯地點(diǎn)選在了店門外，我們仨搬出小桌小椅，圍在一塊拿刀切著rou吃。

    “話說回來，為什么這里要叫做洋文超市呢？”我便扯下一塊鮮嫩魚rou，眼睛斜睨了不遠(yuǎn)處那塊醒目的招牌一眼。魚禮朝著佘漣努努嘴，示意她開講。

    “咳咳，那什么，起名的事兒一般都是交給我來的。一切的開端嘛，都源自于一場奇遇……”

    “說重點(diǎn)?！濒~禮頭也不抬地繼續(xù)扒飯。

    “……總而言之，是我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