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近過。像是點燃柴堆的第一縷火苗，只輕慢一碰，就能理所當(dāng)然燒出一座烈紅的火堆。我的心也仿佛就這樣被熊熊燃燒著，一時間不論什么都不能將其輕易撲滅。

    我眷戀著這樣的溫度。但下一秒也只能趕緊揪著心從這其間脫離，穩(wěn)穩(wěn)站好然后禮貌回應(yīng)：“謝謝你……剛才好險?！?/br>
    我想抬頭沖他莞爾一笑，卻在察覺到那張臉與我過近的時候，一切面部表情就此凝固，不論是微張的嘴，略睜大的眼，放大的瞳孔，又或者是沁出細(xì)汗的額頭，在此刻好像全都化為了雕塑一般的東西，像是在等著有誰將這奇怪的魔法打破一般。

    他于是伸出手來，不著痕跡地摸了摸我的腦袋，又笑道：

    “真是不一刻盯著你都不行?！?/br>
    樹葉嘩嘩搖響著，熊孩子們的吵鬧聲早已飛遠(yuǎn)。偶爾有鳥兒婉轉(zhuǎn)鳴啼，那輕靈的聲音跌進(jìn)空氣里，化出無形蕩漾著的漣漪。

    這漣漪蕩得我眼睛都有些濕潤了呢。

    也許，這樣的感覺，已經(jīng)算得上是幸福了吧？

    不過似乎冥冥之中還有誰覺得這些尚且不夠。

    所以季霏飛又開口說道：“阿雨，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br>
    我的嘴唇都在止不住地顫抖，過于強(qiáng)烈的心跳聲也早不知何時就被我丟棄到九霄云外去了。所有的樹也好像都噤聲不言，在風(fēng)中微微向我們傾過身來，期待著接下來將會發(fā)生的事。

    “所以，能讓我以后一直都能看著你嗎？”

    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我還是笑著點了點頭：“當(dāng)然……沒問題啊?！?/br>
    季霏飛先前還緊張兮兮的眸子瞬間還原成清澈透亮的模樣，我知道每當(dāng)他遇見高興的事情，眼睛總會像這樣散出不可思議的光華來的。就像是熬過黑夜終于迎來黎明那般，這光比晨曦要更加溫暖明亮。

    他又抬手溫柔摸了摸我的頭，然后順著我的雙臂，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此刻的心中，有泛濫花海，有千囀鳥鳴，還有一束無法熄滅的光。

    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方圓百里最幸福的人了。

    但手機(jī)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跟早晨里惱人的鬧鐘聲響似的。

    xxx

    我醒了。

    熟悉的房間看起來卻比以往空曠孤獨(dú)得多。我有些恍惚地坐起身來，從被窩中抽出還在顫抖著的雙手，攤開來，明明什么也沒有。

    灼人的溫度呢？柔軟的觸感呢？

    茫茫然中抬起了頭，面對的只有一堵發(fā)白的墻壁。上面有一只不停運(yùn)轉(zhuǎn)著的時鐘，六點四十五分，嘀嗒嘀嗒。

    水泥小道呢？茂盛的樹林呢？清新好聞的空氣呢？悠揚(yáng)成韻的鳥鳴呢？輕輕對我告白，獨(dú)一無二的那個人呢？

    “誒？從雨你今天醒的真早啊，是不是也太興奮了一點啊?！?/br>
    有個熟悉的聲音從窗臺那邊傳來了。似乎已經(jīng)等了很久的孟多正靠在那兒，用他盛著光的灰眸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我。

    “……是你嗎？”

    “什么？”

    “讓我做這個夢的……”

    “啊啊，那個啊，我是想要甜心你睡得更好一點所以就幫忙……”

    “你這個混賬！誰要你幫了！”

    小小的房間似乎因為我這聲嘶吼被震得開始晃動起來，我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打起了轉(zhuǎn)，搖搖晃晃，毫無真實感地。

    “從、從雨你小聲點啊，現(xiàn)在還早……”

    “你是不是覺得耍我很好玩？！你知不知道做這種夢對我來說會有多難受？！”從未向他真正這般大發(fā)脾氣的我狠狠擰著眉頭質(zhì)問道，握緊的拳頭也在顫抖著，盡管很無力。

    “不是，我……”

    “如果是因為我沒能去幫你的話，我現(xiàn)在向你道歉可不可以？求求你把這些收回去好嗎，我不想看到啊……”

    孟多的臉也模糊掉了。我意識到自己正在掉眼淚。憤怒跟悲傷塞滿了整顆莫名其妙的心，不管怎么說，極致的美好到頭來只是一場夢，這種感覺實在是能令人絕望不已。

    在這震顫的絕望感中是無數(shù)擰巴在一起，結(jié)成麻繩那樣割不開的難受與痛楚。在這之后又慢慢栓成圈套，讓置身其中的人被慢慢鎖緊喉頭，直至無法呼吸。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從雨……我只是覺得，這樣能讓你覺得開心而已……”

    我沒能說出什么話來了。嗓子像被什么燒灼了一般，把一群言語全都在其間化為了灰燼。我終于意識到自己所做的夢究竟會擁有怎樣的真實感，所有巨細(xì)無遺的場景，所有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都會在自己的夢中，被完完全全暴露出來。

    甚至比夢魘更可怕。

    但也許只是我太脆弱，太不像樣了而已。

    “對不起，孟多，也許換成別的人的確會覺得很開心吧，但是我……受不了?！蔽姨拱椎溃媲斑@個平時瀟灑倜儻的人也在此刻有些不知所措地跪坐在了床沿上，一副小孩闖了禍等待被罰的樣子。他聽我道歉，似乎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倒是先松了口氣，然后又開始淚眼汪汪起來：

    “嗚嗚……甜心你不要難過好不好？我做錯了什么你打我罵我就好了，我保證以后會謹(jǐn)慎行事的……”

    我嘆了口氣：“別再做多余的事情了?！?/br>
    孟多忽而又撐起明亮的眼神說：“別這么灰心嘛，萬一美夢都成真了呢？來來我現(xiàn)在就去幫你準(zhǔn)備，你想好今天穿什么衣服了嗎？”

    “玫紅……算了，我自己去找找吧?！?/br>
    我起身去拉衣柜的門，失了魂的目光在黯淡柜內(nèi)沉靜地墜著，像一大片沒了風(fēng)也得四處飄散殆盡的塵埃。

    振作一下，萬一真的實現(xiàn)了呢？

    我深吸一口氣，還是將那件碎花的裙子拿了出來，輕輕捻起在身前慢慢比劃。

    七點整，鬧鐘響了。

    七點過一刻，手機(jī)伴隨著短信鈴音亮了起來，我趕緊撲過去看。

    解鎖，點進(jìn)，是季霏飛的。

    [抱歉啊阿雨，最近好像家里會來不少客人，我也許沒機(jī)會出門了，可以下次再一起去嗎？]

    我愣了幾秒，腦子也空白了幾秒。

    趕忙湊過來看的孟多也有些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