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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格格不入,跟她對面坐著的,穿連帽衫的黃煜斐也不是很搭。但她臉上的笑容是燦爛的。謝明夷也挺燦爛,拍了拍meimei的肩膀,一邊喝茶一邊談笑著,莫名給人一種慈愛的感覺。再看黃煜斐,竟也在笑,還放下了他的寶貝手機,一瞬不瞬地看著謝明韻。李枳換著角度觀察這三人組合,腦子有點發(fā)木,覺得自己或許該知趣離開,找點甜水喝。但要他真走——他怎么可能甘心。就這么無趣地,無言地,他看了一陣子??谡钟悬c潮了,糊在臉上不怎么舒服,他也不敢摘下來。他怕黃煜斐猛地轉(zhuǎn)頭往窗邊一看,自己原形畢露。好在那人一眼也沒往這邊瞧,一直跟那兒聊天,專注地聽著眼前兄妹講話。上了幾道菜,他也不動一口,就那么似笑非笑地始終把注意力放在小口啜茶的謝明韻身上,在李枳看來,他如同隔了一層霧。而謝明韻不知聽了什么,臉上時青時紅,又著急又激動的樣子,好像有說不完的話。跟上次李枳見到的淡定千金簡直不像一個人。哪兒來那么多事兒要聊?不過黃煜斐確實就是這樣,他總能那么笑笑地,把對方攪得心神不寧,但是,果真無論對誰都如此嗎。有個氣球,懟在李枳心上,慢慢充氣,充得老大。緊接著他看見黃煜斐從包里掏出個絲絨小盒,起身放在謝明韻身前的桌面上,又翹著腿坐回去,沒什么波瀾地觀察對面二人。謝明韻和哥哥對視一眼,把小盒打開看——她怔了怔,瞇起雙眸,腮上顯出紅暈,哪怕再遲鈍也能看出,那是驚喜、幸福的表情。仿佛還摻了點放下心來的意味。如果李枳當年拿到了理想學校的offer,或者演出一場賺了一百萬,可能也會是這種表情。哪怕再沒常識,再缺心眼,也大概猜得出來,一個女孩子在想嫁的男人面前,收到什么,會露出這副模樣。況且這會兒沒人比李枳更敏感了。看見謝明韻盈盈起身,李枳聽見氣球爆了,擠在胸腔里,炸得他心里好一陣悸痛。他低低地垂下頭,死盯著地面,仿佛一盆冷水兜頭灌下,五臟六腑全絞在一起,呼吸都刺得慌。然后他逃命似的離開了自己的偷窺點,跑走之前,甚至不敢再抬頭往里瞧一眼,他怕看到什么,怕自己連步子都邁不開??癖荚谖跞恋拇篑R路邊上,他把望遠鏡丟進垃圾桶,又扯掉口罩,求生似的大口呼吸。李枳回到了先前蹲點的隱蔽角落。這是他的第一反應,不知為什么,或許是培養(yǎng)出了革命感情,那片樹蔭能讓他感到些許平靜與安全,好比逃難的人總想回到故土。他怔怔地,靠坐在圍墻下,不敢再往小區(qū)里看,仿佛那是奧斯維辛似的。他只敢往地上瞅,注視卵石上螞蟻搬家,出乎意料地一滴淚也沒流,像是嚇傻了。漸漸那樹蔭也要消失——夕陽不知何時把下午的那輪圓日頂了下去,正懨懨地半躲在云里發(fā)著赤色暗光,再不能在地上照出明顯的陰影了。于是李枳站起身來,揉了揉腰腿,跨上租了四天的大摩托,轉(zhuǎn)動了油門。聽見發(fā)動機的轟鳴,聞見刺鼻尾氣時,他笑了,對摩托車說:“要說拜拜啦,你現(xiàn)在也算是派上了點用場?!?/br>他騎著摩托,跨過澳氹大橋,夾在一群甲殼蟲似的轎車之間。日落在海灣上,沒了剛才的昏沉,坦誠明朗,把大海和城市映成金紅色。他聽見浪聲。盡管城市很吵,他還是聽見了,像一種虛緲的召喚。但他只看了一眼這難得美景,就轉(zhuǎn)過頭去專心看路了。他比自己預料的要冷靜許多,把摩托車送回車鋪,領回一點算作押金的零錢,又回到在媽閣租的民宿,拎包退房。在澳門吃的最后一頓是大腸面,挺香的,赤油濃醬,吃太多就齁嘴。讓他想起胡同口的配著北冰洋的鹵煮,也想起某人拒絕多吃時的養(yǎng)生論調(diào)。在香港的機場他又買了包雞蛋仔,澆了紅豆醬和煉乳,太甜或是太燙,總之吃幾口他就全吐了出來,只能扔掉。后來他又在機場椅子上縮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七點,上了回京的飛機。擠在經(jīng)濟艙里,李枳也為自己的冷靜感到古怪。或者說,他是木然,是暈頭轉(zhuǎn)向。昨晚不敢琢磨,卻纏他一夜的想法,現(xiàn)如今清晰得很。他想,原來那哥們說的“好好處理關系”,意思是斷掉自己這邊啊,是自己不作數(shù)了,所以這么多天,他也不需要開機,不需要讓自己聯(lián)系得上。實在高明得很,簡直歐亨利,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又想,我這趟過來到底干嘛呢?一是為了確認他沒事,二是為了和好?,F(xiàn)在兩條做成了一條,好歹能拿個0.5吧,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1了嗎?也成,不錯,挺好,罷了。人有時候得有點阿Q精神,不然太清楚地看見自己有多賤,這感覺還真挺傷人的。直到裝雪碧的紙杯上現(xiàn)出一圈紅,李枳才回過味兒來,滿嘴都是血腥。他又把嘴咬破了。他有點挫敗,明明前幾天都在努力控制,再焦慮他也堅持不胡咬,因為黃煜斐之前囑咐過,希望他不要太困擾,不要苦自己,不要亂抽煙,也不要太狠咬嘴唇。那么,現(xiàn)如今是終于堅持不住了嗎?李枳在周圍乘客惶恐的注目中,深低著頭走進衛(wèi)生間。他往臉上潑夠了涼水,盯著鏡中自己,滿臉濕淋淋,嘴角的水珠好像還融著血味兒。他感到無比自卑,且茫然,對一切充滿了抱歉,好像沒勇氣再推開門面對人類世界了似的。但他最后還是回到了座位上,用口罩遮住一張爛嘴。他好歹還是平安回了北京。回家之前,他去銀行取了點現(xiàn)金,又跑去采購了三條萬寶路,兩箱可樂一箱泡面,獨自搬回了自家小院。李枳把自己關了起來。他不但反鎖院門,還搬了好幾把死沉死沉的實木椅子給堵上,任誰也進不來,包括他終于想起回家的老媽,任她在院外大叫著拍門,李枳不吭一聲。然后他在這院中過起了自給自足的生活,不彈琴,不看動畫,不讀書,不睡覺也不吃藥,偶爾洗個澡。多數(shù)時候他就干坐著,陪他的汽水泡面煙卷醉生夢死,極度不情愿地想著,哪天沒煙抽了還得費勁出去補。他也撿起些先前拋掉的趣味。比如觀看天亮——他早發(fā)現(xiàn)了,只不過后來忘了,天不是亮起來的,而是青起來的。首先從夜里析出來,像塊青棉布,看看看染了灰,再看就漂成白,素面武生上妝似的,點著些稀薄霞暈,化成白天。比如觀察胡同東頭那家養(yǎng)的鴿群,在青天里飛著,數(shù)一數(shù),三十七只,但有時又好像是三十六。是總有一只跟不上趟兒嗎,李枳眼神空空地想,跟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