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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臉有點紅,不再吭聲,也不再當電燈泡,蹲回他原來的角落思考人生去了。那天他望著太陽落下,又望著月亮升起,大概是終于想明白了一些淺顯的事情,笑了笑,跑到水線那邊撿啤酒蓋玩。他撿的效率很高,帆布鞋進了沙子,身上被潑了啤酒,也不在乎,聽人在吼“我要從南走到北,我還要從白走到黑”,他覺得特好聽。最后在沙灘上用小鐵蓋拼了個圖案。是他跟黃煜斐名字的縮寫,又拼了個大桃心給圈上。拍照,調光,發(fā)了微博。謝明夷接到黃煜斐的電話時,不到清早六點。他正在辦公室通宵加班,心中頗有些驚訝。黃寶儀確實說過老爺子已經心軟,她這兩天就能把sao包老弟從祠堂里頭撈出來,但這家伙居然這么快就記起聯系自己……謝明夷想著兒時玩伴那張薄情寡義的欠揍臉,總覺得有點奇怪。果然那人動機不純,劈頭就說:“借我一下飛機?!?/br>“怎么,臺風航班有延誤?”“預報有雨,不起飛?!?/br>“萬一飛到一半下起雨,正好把我那架小飛機劈中怎么辦?如果你有什么意外,寶儀姐一定把我殺了,再鞭尸?!?/br>“我就在機場,今天以內找人把它從庫里開出來,”黃煜斐聲音很沙啞,“你該幫我的?!?/br>“可以,我已經聯系小徐,飛北京對吧?我讓他盡快,不知道還有沒有航油啊,”謝明夷似乎有些沒轍,又問道,“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這是魔頭又出山了。”“我很好?!?/br>“喂,嗓子太啞了些,小斐哭了還是怎樣?”“我只是太久沒有講話了,”黃煜斐在那邊輕笑,“還有,我吃太多牛軋?zhí)橇?。?/br>謝明夷也笑了。掛掉黃煜斐電話后,忽然回想起很久以前,他自己初到紐約時,大約是十四歲。彼時黃煜斐不到十二,春假同黃寶儀一起去曼哈頓和他小聚,又去費城看橄欖球賽。那時候的印象是,這個從小混大的玩伴,已經完全變了個人。兩年前葬禮上,額前貼著紗布的小男孩,如今長高了不少,眉尾的傷疤掉了,那塊皮膚卻沒再長出眉毛。他蹙著斷眉,那樣蒼白,陰沉,冰涼。他懨懨地,冷眼看著周圍一切,非常用力地切著盤子里的蜂蜜烤牛rou,好像正在手刃敵人。稚嫩的體內寄托了一個硬冷的靈魂。黃寶儀悄悄告訴謝明夷說,這家伙一天不說超過五句話,一個朋友也沒有。謝明夷很清楚這人為什么會這樣性情大變,從人人爭著夸爭著寵的甜滋滋的小少爺,變成那樣一個怪異的家伙,他也唏噓,也覺得無奈,同時非常心疼同樣經歷過殘酷,仍然要打起精神照顧弟弟的,剛滿十八歲的黃寶儀。于是謝明夷經常去新澤西看看這對姐弟,他自己也慢慢從高中生變成了大學生,又準備留在紐約讀法學和商學。日子久了,他發(fā)覺兩件事:第一,自己無藥可救地愛上了黃寶儀。第二,黃煜斐這家伙,不知不覺又變了一副模樣。真正意識到這一點,大約是去新澤西伊麗莎白城,參加已經進入大學三個月的黃大少爺的十七歲生日那次,謝明夷忽然間發(fā)覺,他所認識的古怪老九,已然變成了一個笑臉魔頭。個子和他一邊高了,青春痘清理干凈,模樣越長越抓眼,還總是一臉的笑,好像老覺得什么東西挺好玩,說出的話,卻一句比一句刻毒。他看見謝明夷第一眼,竟一邊整理著領結一邊道:“jiejie又交新男友了,很帥,去見見?”謝明夷氣得簡直想把一后備箱的貴重禮品全扔進海里。派對上,金發(fā)碧眼的女孩子們黏著黃煜斐,要是不合眼緣,他就會一邊溫柔地看著人家,一邊嘲諷:“這個眼妝,你是準備去戲劇社演PUCK?還有你,故意把酒潑到我身上,想和我睡還是想幫我洗?”當然這還只是淺層的、幼稚的嘴毒,謝明夷漸漸發(fā)覺,黃煜斐更惡劣一點的是,他已經習慣于若無其事地戳別人最想隱藏的痛處,揭別人最難直面的傷疤,越來越有準頭,甚至把這件缺德事當成愛好,仿佛這樣就能顯得他自己是個沒痛處也沒傷疤的奧特曼似的。黃寶儀固然也意識到這一點,那時她已經回到香港打理生意,相較于黃煜斐做的一些更瘋狂的舉動,例如打架撞車抽煙喝酒之類的,她更擔心大洋彼端的弟弟這種一身冷刺的性格,將來會很慘烈,甚至孤獨終老。謝明夷問:“他這樣是怎么考上普林斯頓的?”黃寶儀笑:“他有精力做壞事,當然也有精力學習,在面試官面前也很會裝哦。”謝明夷開解道:“也對,性格是次要的,男孩子嘛,寶儀姐其實不用太擔心,他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就很不錯?!?/br>黃寶儀嘆氣:“這也是需要靠藥物的呀,明夷,平時多多過去和他聊聊天吃吃飯好不好?他真的沒有什么好朋友啦,一天天只會喝濃縮咖啡,跟著余翔學打架?!?/br>或許是由于周圍人都已熟悉黃煜斐的品性,謝明夷也看得出來,盡管這人身邊總是熱熱鬧鬧的,每周末家里都有聚會,烏泱來一群認識的不認識的喝酒狂歡,他全都來者不拒,佳肴相迎,可到最后,留在他身邊的,好像連一個也沒有。作為他為數不多的朋友,謝明夷覺得自己還是不錯的,不只是紐約到普林斯頓的距離,他任重而道遠。因此,在黃煜斐本性不改地,毫不留情地把謝明韻拒于千里之外,又在六月的酒會上公然出柜鬧得雞飛狗跳之后,他還是沒能拒絕那混球要他一塊喝酒的邀請。他一邊想著我對不起meimei,一邊給黃煜斐的龍舌蘭里加冰塊:“好啦,不就是失戀嗎,你現在也徹底消除障礙,誰敢再給你介紹女孩。你惦記著的那位,又不是對你沒感覺,去祠堂反思一下不就可以高高興興回去找人家了?”黃煜斐雙眼充血,半瞇著,往嘴里灌酒:“我郁悶是因為,我仍然沒有想通,他為什么對我這樣沒有信心。他要我和你meimei斷干凈,可以直接講,完全不需要通過分手來要求啊……”“你是不是嘴硬不承認?”“沒有啊,我直說了,就是有過婚約。我不想騙他。”“……這樣啊,那更不行了,你說得太輕描淡寫啦,這樣人家不會覺得你坦誠,只會認為你根本沒意識到有什么不對?!?/br>“嗯?”“一邊害怕和你在一起自己繼續(xù)陷下去沒辦法脫身,一邊害怕你根本不把他當一回事,當然就跑路咯?!敝x明夷灌了一口自己的養(yǎng)生紅茶,“只有20歲,還是吃過不少苦的孩子,那更好解釋,太嫩,也太自怯,不是對你沒信心而是對自己沒有,當然嚇跑咯?!?/br>黃煜斐不說話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