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煜斐把它放回窩旁，轉(zhuǎn)身要走時，忽地抬爪扒住了他的褲腳。

這西褲的面料非常脆弱，拖著貓走一步，爪子一撓就掛絲了。黃煜斐耐著性子蹲下來，把它的又尖又長的指甲挨個撥開，卻冷不丁被貓反咬一口。

“你干什么！”黃煜斐神經(jīng)質(zhì)地大叫，貓也像是被嚇到了，呆了兩秒，湊上來舔了舔。其實被病貓咬一口固然不會破，連疼也不該疼，可黃煜斐卻覺得很痛。然而，當貓小心翼翼地舔他指節(jié)，用軟軟的胡須蹭他的時候，他又確確實實地感覺到了某種安慰。

他干脆席地坐下，放柔力度，摸了兩下那顆因為病痛而顫抖的，小小的貓頭，忽然覺得一切都很巧合。他對自己說：你看，貓咬人，都知道舔舔，但是，人不知道，他咬你一口，直接走了。

至于理由？你大概想得通——還是那個，他知道自己咬人，害怕以后哪天會傷到你。于是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就有了必然性。你做了好多挽留，還是攔不住，只能守著那口子，想等它慢慢愈合，或者永遠也不愈合。

你只覺得自己為他那口尖牙練就的銅皮鐵骨，一瞬間就變成了沒用的土。

黃煜斐并不清楚心情為什么突然就變得這么哀怨，感性，善于類比，他只知道就算是土，也只能自己兜著。誰叫你自找麻煩地陷入所謂的愛，誰叫你也讓你愛的家伙痛苦，他拔下褲腳掛絲，默默想著，到現(xiàn)在這種地步，也沒有太多可顧忌，屬于自己的那只會咬人的壞貓，等他在外面演出完，瘋夠了最后一天，就捉回來治他的病。

那座大廈一如既往的閃閃發(fā)光，員工好像都挺想念每天下午讓人在十六層總會議室給他們擺下午茶的少東家，一一彎腰對黃煜斐問好，卻仍然沒人上前和他乘坐同一趟電梯。黃煜斐插著兜走進自己辦公室，準備迎接等候多時的老姐，以及積怨已久的暴風驟雨，結(jié)果迎來的卻是一張意想不到的笑臉。

謝明夷松松垮垮地系著領帶，正靠在他辦公桌沿吸雪茄：“也沒有長胖呀，怎么不回香港看看我們？你養(yǎng)的馬都快認別人當主人了?！?/br>
“那就宰掉煲湯喂給它的新主人吃，”黃煜斐關上門，狐疑地看著謝明夷，“怎么是你？”

“寶儀一大早就去工地啦，好像綠化還沒搞定，塵土飛揚的，”謝明夷放下雪茄，神色稀松地繼續(xù)打量他，“攤上這樣一個隨意曠班的任性細佬，樓盤剪彩前不塌掉就要三謝老天了?！?/br>
“那你過來做什么，”黃煜斐一邊泡茶，一邊皺眉，“年末你們公司不該最忙嗎。還是藝人全都過氣了連個跨年通告都沒有?！?/br>
“哎，怎么講得這么不吉利，我也是起得好早過來找寶儀姐，然后撲個空，”謝明夷溫和地笑，卻難藏那點輕佻的紈绔氣，“小斐以為我來找你玩？要在辦公室打Overwatch？我的天使確實玩得溜了很多哦?！?/br>
“我是說你來北京做什么?！?/br>
“那我要辦的事情可多了，”謝明夷接過黃煜斐遞來的俄式茶杯，抿一口，暗自可惜這多好的母樹大紅袍都被生活技能近乎個位數(shù)的小舅子糟蹋了，繼續(xù)說道，“比如，我需要把家里的頭牌捉回去干活?！?/br>
“祝炎棠？”

“對，他不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謝明夷垂下眼，有點無奈，有點頭疼，卻還笑著，“好像認識了個神神叨叨的朋友，跟著人家，跑到什么大覺寺里面，做了個居士，每天敲木魚！這個小棠……我真搞不懂他！”

“搞笑，”黃煜斐坐上沙發(fā)扶手，翹起條腿，“他那種天天又酒又rou又男人的，阪依佛門?！?/br>
“就是說啊，那壞小子居然還敢直接把手機扔掉，一整個月不更新社交網(wǎng)絡，粉絲都說要聯(lián)名報警了！把照顧他的都甩掉，我找他也費了好大功夫，誰想到他好歹一個大明星，會藏在那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黃煜斐微笑不語。

“哎，老九幸災樂禍太明顯了啊?！?/br>
“我是沒想到他這樣有趣?！?/br>
“哪是有趣，是幼稚！自從在故宮拍過戲他就變得癡迷于北京，動不動就往大陸跑，誰知道著了什么魔，”謝明夷仰天嘆氣，“在廟里一坐，誰也沒辦法把他揪出來。只有我親自過來把大佛再請回家去咯?！?/br>
“那他現(xiàn)在就肯跟你回去了？”黃煜斐笑出了聲，“對不服管的員工，謝老板實在不行也可以使用強硬手段。你應該很熟練吧。”

“小棠他……他不一樣，那些辦法對他用不來的，是我還沒把人哄好，”謝明夷含住煙尾猛吸了一口，不經(jīng)意彎起眉眼，素來掛在臉上的假笑似乎也有了點真意，“幸好那小魔頭沒有犯傻地把頭發(fā)剃掉，我多去拜幾天佛，也無所謂。他這兩年工作強度太大，通告幾乎一天也沒斷過，年輕人每天孤孤單單，當然需要放縱一下。最近瘦好多，吃素把臉都吃丑了，弄出來之后我?guī)诖箨懚嗤鎺滋?，自己也順便放放假?！?/br>
“哦，你好像很慣著他，”黃煜斐放下自己的茶杯，坐上轉(zhuǎn)椅打開電腦，“總是給人錯覺又絕對不肯負責，你越老越混蛋啊?！?/br>
“什么錯覺？胡說八道?！毕袷菫榱俗C明不老，腿腳正靈便，謝明夷兩手一撐，坐上辦公桌沿回頭看黃煜斐，“他是我?guī)Ъt的第一個藝人，當時老爸還把我壓著，覺得我很弱，只肯讓我當不入流的經(jīng)紀人呢，是小棠爭氣，給我機會，證明我自己有當老板的才能。人家成全了我，當然要對他好一些?！?/br>
“嗯嗯，你對他最好，說人家審美不錯，就動不動拉著人家，給自己喜歡的女人挑衣服買首飾，”黃煜斐查看著這兩天攢的郵件，根本不抬眼看他，“家姐的衣櫥倒是多了許多明星審美的好東西，還請謝老板替我感謝祝先生的無私奉獻。”

“哇，講什么怪話，”謝明夷哂笑，“全部記在我的賬上，我應該更加無私奉獻吧？”

黃煜斐沒了扯皮的耐心：“你真的不知道祝炎棠喜歡你？我見幾面就看出來，你瞎掉了？”

“沒可能的，我是直男啦，”謝明夷倒是很淡然，垂下手，磕了磕煙管，“我從青春期到現(xiàn)在都只想和寶儀姐在一起，從來沒考慮過別的?！?/br>
“那就明確拒絕人家啊，”黃煜斐皺起眉，冷冰冰的，“不喜歡，還天天拉著人家喝酒吃飯打電玩，社交場合總是帶在身邊——我和阿姐都覺得你很不男人。害怕招牌跳槽還是怎樣?！?/br>
“怕他自殺之類的，”謝明夷低著腦袋，顯出疲憊，“搞藝術的嘛。”

“你確實很擅長找借口?！?/br>
謝明夷對此緘口不言，反問黃煜斐：“小斐最近怎樣呀？聽說你倒是很男人地逞了好大一個英雄，”他看著黃煜斐包著紗布敲鍵盤的手，直戳人痛處，“不過好像沒有逞到點上，英雄救美還把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