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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搞砸,這真的就只能怪他了——期期艾艾到底猶豫什么?臨了總是少邁一步的難道是別人嗎?因人愛他,就擅自決定人家什么也不能知道,一到關鍵時刻,就總是結(jié)巴掉鏈子的蠢貨,還能是誰?李枳對自己感到憤怒,那個人就站在那兒,他該看到命中注定,他深知不能再這樣下去。“黃煜斐!”他求救般大聲叫住他,“你等一下。聽我說完,你不要馬上走?!?/br>黃煜斐還真就站住不動了,在離出口幾步遠的地方,他不回身,不出聲,就那么站著。“你不是一直沒聽過我唱歌嗎,”李枳厚著臉皮,他覺得自己是決絕的,“我現(xiàn)在要唱了!就給你一人聽,雖然很差勁,也很長時間沒唱了,但我不準你走。”黃煜斐沒說什么,只是轉(zhuǎn)過身來。李枳把電吉他放下了,正抱著那把玫瑰木的蜂鳥,半彎著腰調(diào)著嵌在地上的效果器。他蹙著眉,動作很重,有點氣鼓鼓,又有點不著調(diào),黃煜斐沒忍住笑了,摸了摸鼻尖,在李枳抬眼看他之前恢復了那種沒波瀾的神情。前奏響起,連著整個場子前后的音響,應當宏大,真正聽來卻是格外寂寞的和弦。又好像是十分熟悉,黃煜斐知道自己絕對聽過。印象中那是首需要樂隊演奏的IndieGuitar,至少兩把吉他,李枳現(xiàn)在一個人,只把節(jié)奏部分挑出來彈,至于旋律,他用嘴唱,很大聲地,梗著脖子對著過高的話筒,蓋過了伴奏。這確實是黃煜斐第一次聽到李枳唱歌。歌詞大抵如此:Pardonme,(不好意思)Ididn'trealizewhat'sinyoureyes(我未曾看懂你眼底為何意)Myarmsareopenwide(我雙臂大張)ButI'teverdecidewhatIwanttodo(卻不知該做什么)I'mstaringatthesky(我仰望天空)ButI'ttellwhichwaymythoughtsaretraveling(也說不清我的思緒如何游走)I’mtryingtolistentoyourwords(我嘗試去聆聽你的話語)ButIfeelmyheadandit'sunraveling(但是我的頭腦一團混亂)……英式發(fā)音淺淺地唱著,闖進耳朵,這是多磨人的歌詞!在說你自己嗎。黃煜斐盯住他,狠狠地看,也狠狠地聽,聽每個音節(jié)。李枳并沒有像以前總是推說的那樣跑調(diào)、破鑼嗓子,相反,稱作開口脆也不足為過——他的歌聲秉持了他演奏吉他的特點,音極準,節(jié)奏鋒利干脆,有傲氣,帶著點冷,可卻又有截然不同的韻味——相較于弦樂的明快倔強,他聲音啞啞的,垮垮的,兜不住感情,卻清透,給人一種無辜真誠、憂郁繾綣的感覺。就好比一槍崩了誰又失聲尖叫之后,平靜擦拭冒煙槍管的那塊絲絨白布,好比亂世藏在女伶發(fā)髻里的鑲金匕首,好比夜光杯里帶毒的葡萄美酒,的盧馬上將斷未斷的琵琶冷弦……在黃煜斐聽來簡直是一種不經(jīng)意的、直要人性命的撒嬌。你看著他,只覺得他眼中看到的,也理應只有你一個。——雖然這屋里確實只剩下他倆。又好比是什么呢?黃煜斐走近了些,思路有點跳脫,又好比是性冷淡的人對你說,上我。幸好你從來不在別人面前唱歌。黃煜斐默默想。這時李枳唱完了一段,踹了腳地上絆他的亂線,拋棄話筒直接坐在臺沿,他咳嗽,他散漫地撥弦。那短短一小段bridge彈得可謂是相當風流,不蔓不枝,不軟不硬,浮動在一屋混沌之中惹人清醒。他彈得太準了,正如他以前單憑反復聽就能扒下來的,千奇百怪樂隊的千奇百怪和弦。黃煜斐忽然篤定,自己確實在李枳的歌單里聽過這旋律,并且循環(huán)過一段時間。歌單叫做“餓”,歌名叫做SleepApnea。應該是李枳在那個播放器里聽歌排行的前幾位。是BeachFossils的一首算不上老的歌。李枳最中意的樂隊之一,帶著股布魯克林特有的頹,是灰的,又有粗糙的浪漫,灰中帶紅。當時他們相識不久,感情也是那樣簡單,“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就能概括,甚至顯得天真而淺顯。黃煜斐想從一切方面盡快了解李枳,聽它只是因為好聽,李枳喜歡,其他什么也沒有多想。但現(xiàn)如今,這歌名卻讓他心口猛地震了一震,甚至有些許如釋重負之后的脫力感,惹得他一愣一愣地瞪著臺上,目眥欲裂——SleepApnea,這歌名沉甸甸的,竟然,也確實,意為睡眠呼吸暫停。也就是這個詞,他一直在等李枳親口對他說,他等得要發(fā)瘋了,要沒轍了,要承認自己畢生最大的失敗和無能為力了,而現(xiàn)在,這個人竟然就這么唱了出來。坐在不足十步遠的臺上,偶爾輕輕看著他,平靜地,熱烈地,小心地,焦急地,唱了出來。意味著什么?為之瘋狂的寶藏就埋在自家地下?還是他成功了,等到了,不再被李枳當傻子了?原來,所以,這家伙一直那么喜歡聽它,在心中欣賞和體會的,向來不只是音樂而已!看著折磨自己的病被人唱出來,一遍遍過耳,那是用一種怎樣的心態(tài)在聽歌啊……黃煜斐可以揣測,卻很難感同身受,正如李枳曾經(jīng)吃過的苦,以及從一個曾經(jīng)單純的少年變成現(xiàn)在不習慣接受好意的樣子,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他能做的也只是道聽途說。歌聲又起,還在延續(xù)著,李枳也還在看著他,眼睛很亮。黃煜斐忽地又想笑了,他想了太多于是就像什么都沒想,亦不知自己該憤怒還是該慶幸,為自己粗心和李枳的執(zhí)拗,為過去的糾纏和當下的明朗。他只覺得當下又能抓住了,而這歌詞簡直是坐在臺沿那人的心聲:……SometimesInolongerknow(有時候我開始茫然)Whatitmeanstocareaboutthingsyouwanttodo(在意你的向往之事,究竟含義為何)Everybody'slivingorthey'redead(人,不過一生或者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