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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尋蓮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82

分卷閱讀182

    ……不知常臻如何過的,約莫跟兄弟們胡吃海喝花天酒地去了吧。

他有他的自在日子,自己絲毫插不上足。即便去了,也是個備受照顧的客人,一個附贅懸疣般的外人。

還不如——不去了罷。

他從懷里掏出不再燙人的酒壺,慢條斯理打開,含一口,品一口,咽一口。

默然獨坐了許久許久,林燁低下頭,在身旁撿起一根拇指粗的斷枝,咬著酒壺口,略想了想,在堅硬干燥的地上信手寫道:

“去歲花開今作土,

冬風(fēng)落盡雁歸來。

銅觥碧雀白帛老,

篦櫛弦琴滿陳埃?!?/br>
寫完盯著最后三個字發(fā)起呆,無意識地在“陳”字下面,劃出一條條橫線。

一陣狂風(fēng)刮過,林燁忙抬起袖子遮住嘴臉。待風(fēng)過后再看去,黃土地上幾不可見的清秀字跡,已被悉數(shù)吹散了。

沙土夾裹著深深的思念,落在源陽城中東北角的小院里。負手站在院中出神的男子,忽然間,便被風(fēng)沙瞇了雙眼。

常臻包下一整家酒樓,犒賞兄弟們一年來的辛勞奔波。酒過三巡,他推說酒醉倦怠,一個人先告辭了。

此時,他正枕著只胳膊,仰面躺倒在冰涼的長石椅上,眼眸清亮,毫無醉意。

他抬起另一只手,晃晃酒壺。不經(jīng)意間,竟喝得見了底。索性一口氣全倒進嘴里,蹙著眉心,將喉中灼燒辛辣的痛感狠狠吞下去。

任長申一家老小被秘密釋放,遠走他鄉(xiāng),究竟去往何處,除卻江南王,無人知曉。

泓京那座亭臺樓閣一應(yīng)俱全的豪奢府邸被常臻轉(zhuǎn)手售出,得來的銀兩,大半作為任老板一家人的盤纏,常臻只留了一小部分,在源陽鏢行附近買下一所小宅院。

不大的院落,幾間小屋,一角回廊,半池清塘。

他特地請來花匠,在池塘邊栽滿梅花,又專門找來個擅長南方菜肴的大嬸,還親手畫就一張草圖,尋來工匠,對照圖樣,趕在年前,在池旁建起一間小小的暖閣。

修葺一新后,常臻站在暖閣中,聞著新木頭的清香,透過雕窗,望向院中尚未綻放的紅梅。

他興致勃勃地想,林燁若看見這小院,一定會喜歡??蛇@會子,面對陰陰殘月,咽下濁濁寒酒,他又不這么認為了。

一個多月過去了,派出去尋找林燁的鏢師,絲毫音信都沒有。大過年的,依他的性子,恐怕早跑到天山瑤池逍遙戲耍去了,怎會愿意待在源州這么荒禿禿的地界。更何況,他林二爺府上那么多花草亭閣,哪看得上這巴掌大點兒的地方。白麟說的沒錯,等他看遍了繁華盛世,賞遍了山河湖海,怎還看得上自己為他守護的那一片逼仄狹小的天地。

這么想著,便灰心沮喪起來。常臻自嘲一哂,隨手將酒壺擲在地上。

酒壺“叮呤當(dāng)啷”滾出老遠,被梅樹擋住了去路,打幾個晃悠,停在樹下。

他歪過頭,沒精打采地瞧向灑滿朦朧月影的梅枝,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一年喝的悶酒,比過去五年里加起來還要多。酒量倒練出來了,心中煩難卻絲毫不見消解。

真是“舉杯消愁愁更愁”,這話太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十八章思公子兮徒離憂(二)

陳大俠窩在空無一人的院中黯然神傷,卻不知他心中惦記的人兒此時就距離自己一炷香的腳程。

而那人的情形,比他更糟。

林燁快一整年未喝過烈酒,這會子一壺下肚,醉得暈頭轉(zhuǎn)向,連數(shù)都數(shù)不清了。

他瞇著眼睛仰望天空,打個酒嗝,像真的能摸見月亮一樣,伸出根指頭凌空戳了一戳,嘿嘿傻笑:“三只玉兔白又白,八只耳朵豎起來。愛搗仙藥種青菜,蹦蹦跳跳真可愛。唉,只可惜你們……你們的小尾巴團兒,沒有我們家乘風(fēng)的長,編不成麻花辮……”

夜風(fēng)愈發(fā)緊了,可他渾身熱燥,一把將領(lǐng)口拉開,仰起脖頸,任憑寒氣順著脖子灌進襖中。

吹得好一陣,他舒舒服服嘆了口氣。歪著腦袋,瞇縫著眼睛,前后左右掃了好幾圈才瞧見乘風(fēng)在哪里。

他咧嘴直樂,沖乘風(fēng)拱手作揖:“喲,乘風(fēng)乘大人,小的可算找見您了,小的給您拜……”打個嗝,“拜早年!咱們回乘大人府、府上繼續(xù)喝,乘大人意下如何?”

乘風(fēng)立在一旁,叼著一根枯草慢慢嚼,早習(xí)慣了一樣,壓根兒不準(zhǔn)備搭理。

林燁扶著樹干搖搖晃晃站起來,腳一軟,摔了個屁股蹲兒。他“哎呦”一聲,揉揉屁股,又重新站起身,一把抱住松樹,整個人貼在樹干上,哼哼唧唧道:“白麟,你怎么不扶我起來?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真的不來見我了,是不是把我、把我忘了?一年了,你肯定、肯定已經(jīng)忘了……”

說著說著,臉上的憨笑便消失了。

“你想啊,宮里那么些漂、漂亮姑娘,你若喜歡,什么樣的討不到,還要我一個小子做甚?不中看,也不中用,還不如蘋果梨子,吃進肚子還能頂個飽……”

淚水毫無征兆地涌出眼眶,先是幾滴,接著一串,然后匯流成河,滂沱而下。

“你說我愛胡思亂想,我、我承認,我就是個小心眼子。我偏偏忘不掉,忘不掉……我該怎么辦?我心里難過,總喘不上來氣,吃藥也不頂用……郎中說,若再解不開心結(jié),可是要減壽的……”

他抱緊老樹,手指摳住樹皮,仿佛那是這世上最令人踏實的依靠。

“白麟,你都不知道我病了。我怕你擔(dān)心,沒告訴你。可你都不要我了,哪還會擔(dān)心?如今便是死在這荒山野嶺里,身子都冷了,你都不會知曉。你們、你們都不會發(fā)現(xiàn)……”

他閉上眼睛哽咽著,寒風(fēng)將淚滴吹散,滿面濕涼。

“你們……你們都是混蛋,一個吼我,不愿理我,一個騙我,還給我灌迷藥。你們都、都扔下我走了。沒人給我過生辰,也沒人陪我過年。我走到哪兒都是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我就只能跟馬兒說、說說話解解悶。你們?yōu)楹芜@樣對我,你們都回來好不好?我不會再、再任性胡鬧了……嗚嗚……”

冽風(fēng)在空谷中嗚嗚回響,若非仔細聽去,竟分辨不出是風(fēng)聲還是哭聲。

也不知哭了多久,肚子里的酒液都從眼中流盡了。林燁稍微清醒了些許,打個寒戰(zhàn),吸吸鼻子,抬袖子抹干眼睛,沖乘風(fēng)喃喃道:“馬兒馬兒,咱們回家吧。山里太冷了,瞧這風(fēng),吹得人又流鼻涕又流眼淚,再待下去怕是要受風(fēng)寒了?!?/br>
乘風(fēng)咴兒一聲,站在原地等待。

他費了一盞茶的功夫,好容易解下繩子,又費了半盞茶的功夫,吃力笨拙地爬上馬,死尸一樣大喇喇趴在馬背上,手腳吊在兩側(cè),不踩馬鐙,也沒拉馬韁,伸手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