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多就拍拍他的肩膀，神情卻沒有出現(xiàn)任何變化。

海姆達爾從男朋友的腿上下來，站直身子，回身看去，隆梅爾和斯諾坐在三人座的沙發(fā)上各據(jù)一方。斯諾兩臂抱胸、面沉如水，盯著眼前的茶幾悶聲不吭。隆梅爾懶洋洋地靠在沙發(fā)背上，表情很是意味深長，沒有不高興，但也不是高興，眼神也瞧不出什么，一派諱莫如深的樣子。

海姆達爾想了想，就走過去和父親打招呼：“見到您很高興?！?/br>
隆梅爾沒有拒絕海姆達爾的親吻，一如既往地漾開笑臉回應兒子的親密舉動，二十四孝老爸的表現(xiàn)也和以往分毫不差。

海姆達爾摸不準他的意思，想著乖順點總沒錯。

斯諾就比他大哥容易明白多了，生氣……至少是不高興。海姆達爾同他招呼以后他就拽著海姆達爾不撒手，硬按住男孩在自己身旁坐下，臉陰得都能滴出水來，嘴里始終沒有吐出一個字。

海姆達爾的手腕被斯諾掐得生疼，但他一聲未吭。

對面的威克多·克魯姆在海姆達爾離開他以后就開始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地承受兩位斯圖魯松先生刁鉆卻不露聲色、惱怒且不贊同地打量。

“兒子，我想吃冰淇淋了?！甭∶窢柾蝗晦D(zhuǎn)臉對海姆達爾笑道?！敖o爸爸買一份回來吧，就買弗洛林冷飲店里的那個什么招牌冰淇淋。”

隆梅爾·斯圖魯松開始嗜吃甜食了？海姆達爾在心里嘆氣，他知道爸爸想支開他。對威克多投去一個抱歉的眼神，斯諾松開他的手腕，他就勢站起來朝外走去。

大門在身后合上，阻斷了三個男人目送他離去的視線。

盡管如此，海姆達爾還是走了趟對角巷的弗洛林冷飲店，買了一個單球冰淇淋，再慢慢往回走，走到翻倒巷57號時正好吃完。他推門走了進去。

當然沒有驚濤駭浪、飛沙走石，小客廳里的氣氛甚至比他離開前更平和，那時候很有點劍拔弩張的意思。

海姆達爾看看父親和叔叔，兩個男人坐在沙發(fā)上喝著茶水一派悠閑自得的模樣，看到他進來就雙雙露出笑顏。威克多完好無損地坐在原位繼續(xù)琢磨他的九連環(huán)，一根頭發(fā)都沒少。

海姆達爾撓撓頭，有點傻眼，有點莫名，鬧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不過看大家好像都中了遺忘咒一般相安無事，也就樂得一起裝傻。

就像他爸爸也沒想起來問他一聲：冰淇淋買到哪里去了……

TBC

☆、ACT·130

“叫威克多的小子，你養(yǎng)得起里格嗎？”

“我們家……”

“我說的是你，不是克魯姆家。”隆梅爾神情冷峻，口吻淡漠。“房產(chǎn)、農(nóng)田、仆人、流動資金……甚至于祖宅，都是克魯姆家的先祖為子孫后代創(chuàng)造的財富，是祖上的蔭庇。告訴我，里面哪一樣和你沾邊？哪些是你威克多大少爺?shù)呢S功偉業(yè)？”

威克多沉默了，面對這樣的質(zhì)問他無言以對。

隆梅爾的神色出現(xiàn)了變化，不復剛才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姿態(tài)，雙瞳漸漸染上寒意，隱約泛出陰鷙的幽光：“敗家的例子我看得多了，抱著祖產(chǎn)理所當然地揮霍，還沾沾自喜、不知輕重地自以為高人一等。應該如何定義這些人？紈绔？愚蠢？”

或許震懾于隆梅爾陰沉面容下的威儀，也或許被一連串的責問逼得啞口無言，威克多至始至終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

隆梅爾撫順長袍上的細微皺褶，目光犀利地留意對面人的反應。

“大概是年紀大了，容易把問題復雜化?！彼掍h一轉(zhuǎn)，突然輕松起來，好像轉(zhuǎn)眼問題都得到了解決。“我也不是老頑固，年輕人嘛，性子不定，玩玩游戲無傷大雅，反正我就里格這么一個兒子，養(yǎng)他一輩子也未嘗不可。他現(xiàn)在想玩就讓他玩去好了，相信他是知道分寸的?！?/br>
威克多就眉頭一緊，心里劃過一絲不安。“我們不是在玩游戲?！苯K于還是反擊了，帶著一絲惱怒。

隆梅爾冷笑兩聲，口氣出乎意料地軟滑，“年輕人總愛來這套，游戲結(jié)束前就反復強調(diào)不是游戲?！泵髅魅绱忍@長者一般寬宏大量，語調(diào)卻教人毛骨悚然。

威克多握緊拳頭，竭力不讓隆梅爾搓掉他的銳氣?！拔摇芟矚g他，絕不是那種輕浮的感情?！陛p微地像在自言自語，卻讓兩位斯圖魯松先生聽得分明。

威克多忽然抬眼看向隆梅爾，嘴角勾起一抹譏諷：“您就這么看待您的兒子？還是說您根本就不相信他有這個能耐？事實上他已經(jīng)完全迷住我了?！?/br>
隆梅爾散漫的眼神驀然一凜，良久，半垂下眼簾，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溫熱的茶水，“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放棄?！?/br>
為了徹底表明自己的立場，威克多咄咄逼人地反問，“您真的要我放棄？”

隆梅爾也不生氣，放下茶杯，向后一仰靠在沙發(fā)背上，嘲弄地猖狂一笑：“那就等著瞧，時間決定一切?！?/br>
***

威克多放下手里的九連環(huán)，薄薄的晨光穿過窗簾縫隙照進室內(nèi)。

一夜無眠。

和隆梅爾·斯圖魯松針鋒相對地交談以后變得清醒不少，一條明確的道路在眼前展開，讓他認清了方向。從前以為只要有了里格就萬事俱備，是他想得太簡單了?，F(xiàn)在的他有什么資格談未來，有什么資格給保證，又有什么資格讓里格心甘情愿地跟自己一起生活。

他威克多·克魯姆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他的一切都是家族帶給他的，一旦離開就一無所有。

他給不了任何承諾。

【威克多，你會好起來的，你是克魯姆家的繼承人，總有一天要挑起這副擔子。祖母會把一切都留給你。一切?！?/br>
他在家人的殷殷期盼中長大，腳下的路是祖母鋪好的，奮斗目標是祖母期望的，嚴謹?shù)慕陶d是祖母強調(diào)的，一切的一切只要照做就好。他的人生就是為了克魯姆這個姓氏而存在，背負在肩上的是名為“繼承人”的沉重枷鎖，不能違背，不能反抗，不能掙扎，要心甘情愿，這都是為了家族。他反反復復地告誡自己。

盡管如此，他仍然克制不住地嫉妒貝爾尼克。沒有枷鎖的堂弟；高高興興的堂弟；問了蠢問題不被責罵的堂弟；犯了錯有雙親開脫的堂弟；摔跤絆倒能肆無忌憚地嚎啕大哭的堂弟；偷偷摸摸練會騎飛天掃帚而被稱贊的堂弟……

他羨慕貝爾尼克的無拘無束，妒忌他不像自己這么沉悶無趣。

威克多翻身下床并拉開窗簾，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臉上，他閉上眼睛：如果沒有里格他的人生就會一直這樣下去吧……

至今為止他的一切都是別人給予的、鑄就的、鋪設(shè)的、強制的，只有里格是他自己抓住的。

只有里格。

威克多睜開眼睛，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