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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晚上,姜靈洲還滿懷思鄉(xiāng)之情與惴惴不安,難以入眠。但后來她連日趕路,格外疲累,晚上一沾著枕頭便睡著。因著沿途顛簸難受,她竟然開始期盼著早日趕到競陵,好躺下來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睡一覺。 管他什么蕭家、競陵王的,她只想飽飽躺在枕頭上睡一頓。 終于有一日,她在睡夢里被蒹葭喊醒。 “公主,公主,前邊便是大魏了。今夜,我們就在這兒投宿?!?/br> 姜靈洲揉揉惺忪睡眼,掀起馬車簾子,朝前望去。 白水墨山,孤云荒壁。 一點(diǎn)寒鴉自鉛灰天際飛過,似一滴郁郁墨汁,將化未化。 半勾殘?jiān)聮煸邝焖{(lán)天幕,星也黯淡,云也黯淡。 肅然一陣寒風(fēng)吹過,雜飛砂走礫,又似隱隱帶著呼嘯嗚咽之聲,令人索然生寂。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嫁人惹~ 競陵秋冬 第6章 陳王谷 齊魏相鄰,邊線頗長。這一線接壤城池,在齊被稱作幽燕十六城。而在這十六城的北方,便是魏國的競陵郡與毫州郡。 姜靈洲要嫁去的地方,便是競陵。 姜靈洲歇了一日,第二天天方蒙蒙亮,便起床穿衣打扮。如無意外,待過了這一道邊線,便有蕭駿馳的人前來接應(yīng)。在魏人面前,她應(yīng)當(dāng)打扮得衣裝妥帖些才是。 她坐在妝鏡前,身旁窗欞外是將白未白的天色。窗外遠(yuǎn)處是一道高聳山壁,孤曠凄清,靜得可怕,毫無禽蹤獸跡。 姜靈洲正在梳發(fā),房間門口響起了一陣扣門聲。蒹葭前去應(yīng)門,但見門口站著個身著鎧甲的齊國軍士,正是奉萬乘之命護(hù)送公主出嫁的高將軍。 高將軍微微一躬,轉(zhuǎn)向走廊窗外蒙蒙天色,一邊捻著自己兩抹小胡子,一邊說道:“蒹葭姑娘,想要自此地入競陵,須得過前面的陳王谷。這陳王谷乃一線天險(xiǎn),因舊朝陳軍入魏時(shí)在此地大敗而得名。若是有人在峰頂設(shè)伏,怕是公主安危難保?!?/br> “將軍,可否繞路而行?”蒹葭瞥一眼房內(nèi),輕聲問道。 “想要直入競陵,便只此一路。若是從毫州郡繞道,則更添禍患?!备邔④娬f。 蒹葭跟著姜靈洲識字讀書,通曉家國世情。她知道魏國也非鐵板一塊,而是常有傾軋鬩墻。競陵王蕭駿馳與毫州王蕭飛骕便是如此,兄弟倆互為敵手,時(shí)有斗爭。 若是未來的競陵王妃去了毫州,指不定毫州王會做些什么。想得遠(yuǎn)些,毫州王將齊國嫁來的公主殺了,好讓齊魏戰(zhàn)火再起,那也是極有可能的。 “依在下拙見,不如令公主喬裝打扮,藏匿于仆婢車馬中,這樣便可迷惑人眼。縱有埋伏在前,也能應(yīng)對一二?!备邔④娬f道。 高將軍一緊張,就喜歡揉自己胡子。 現(xiàn)在逢此難題,高將軍差點(diǎn)沒把自己的小胡子拽禿了。 蒹葭謝過高將軍,便去房中回稟了姜靈洲。姜靈洲思量一會兒,便與白露換了衣裝,與婢女們坐入了同一輛馬車。 車隊(duì)在巳時(shí)出發(fā),輪軸轱轆向前,漸漸近了陳王谷的谷口。那谷山壁陡峭,地勢險(xiǎn)峻,峰下通路僅容一車通過。護(hù)送車馬不得不拉為長長一條,猶如纖纖細(xì)繩,一劈便斷。 天色漸明,峽谷間卻起了大霧。 偶有飛鳥飛過,低鳴哀哀,令人心下惶惶。 姜靈洲與婢女同坐車內(nèi),秀眉緊鎖,手指握緊袖中匕首。她偶爾抬頭,朝車窗外望去,便看到生滿濕漉青苔的陡峭崖壁,還有路旁不知何人棄于草中的生銹斷劍。 “公主,這陳王谷為何如此寂靜?”婢女為霜是個膽小的人,她抱著膝蓋,瑟縮道:“聽蒹葭jiejie說,這陳王谷折了陳王三萬兵士,是不是那些亡魂日夜徘徊在此谷中……” “莫要胡說!”白露瞪她一眼:“哪有什么亡魂不亡魂的?自己嚇自己罷了!” 車輪滾滾,慢悠悠朝前行去。姜靈洲瞥著車窗外的景象,心底也有些懼意。但她身旁盡是些比她還年輕的婢女,她只得強(qiáng)打笑意,安慰她們道:“陳王敗在意氣用兵。便是有冤魂,那些冤魂也該找陳王索命,而非我等?!?/br> 姜靈洲一貫如此,對婢下極為體貼大方。 為霜的面色好了一些,可肩膀仍是瑟瑟的。 她們正在閑談間,峽谷里忽而響起一聲凄厲古怪的鳥鳴。 隨即,便是一陣地動山搖。 原本還寂靜如死的崖頂上,陡然冒出黑壓壓一片人影來。頃刻間,箭矢如瀑,傾瀉而下,一通暴射。 姜靈洲瞳眸微縮,心里暗道:果然來了。 蕭駿馳要娶她,可魏國卻有人希望她死在蕭駿馳的封地上。 皇兄早就提醒過她,魏國蕭氏宗支間斗得厲害,爭權(quán)奪勢、血雨腥風(fēng),遠(yuǎn)比齊王室聳人得多。 齊國的河陽公主嫁予了蕭駿馳,那便意味著蕭駿馳得了齊國的助力。如此一來,自會有人坐不住。 齊帝也想到了這事,為了護(hù)她安全入魏,這才撥了一支軍隊(duì)沿途護(hù)送。 四下里一片雜亂響聲,猶如滾石落地。箭矢呼嘯而下,時(shí)有傷人。被箭矢所傷者跪地亂滾,呻|吟不停。馭馬受驚,嘶鳴亂奔,肆意沖撞,又傷及更多人。一時(shí)間,峽谷內(nèi)一片狼藉,銹血味溢鼻、哭號聲滿耳。 坐在姜靈洲身旁的婢女們尖叫不迭,白露慘白著面色,勉強(qiáng)自己擋在姜靈洲面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公、公主!我定會護(hù)著你!” 姜靈洲強(qiáng)自冷靜,一把撩開車簾,向外望去。 高將軍馭著馬,遠(yuǎn)遠(yuǎn)對她喊道:“公主莫慌!” 話雖如此,可姜靈洲又怎能不慌? 眼見傷者越來越多,甚至有數(shù)枚箭矢射入馬車之中,斜斜擦著婢女的衣袖而過,惹來一片尖叫;她額上冷汗涔涔,只得躲回馬車中去,與眾女坐在一塊兒。 膽小的為霜已然哭了出來,抹花了臉上的胭脂。 “公主,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兒了?” “不會?!苯`洲強(qiáng)自鎮(zhèn)定:“蕭駿馳這廝,千辛萬苦向父皇求娶我,定不會讓我們葬身于此。” 她在婢女前,雖作出從容大方模樣,內(nèi)心卻極為忐忑,一只手攥著匕首,掌心冷汗?jié)M滿;心底只徘徊著一個念頭—— 競陵王,你人呢? 你在東北玩泥巴呢? 正當(dāng)她如此想著之時(shí),崖頂上傳來一陣如雷喊殺之聲! 姜靈洲微楞,便伸手去掀車簾,想要一窺山上動靜。 車簾方掀開,便有一枚羽箭“嗖”得射來,釘在車窗旁。 箭頭沒入車壁,竟有一寸之余。若非姜靈洲縮手縮得快,免不了要落下一道傷口。 她心有余悸,終于悄悄朝著崖上望去。 一群著玄甲、持朱旗的軍士,自山石縫隙間涌了出來。他們與黑衣人甫一見面,便互相搏殺起來。刀光劍影之